等到下衙,谢掌院去见了孟祭酒,就新政讨论起来。
如谢掌院这般关注新政的百官勋贵多不胜数,这晚各府书房以及一些私密性强的茶楼酒肆都热闹起来。
一处安静的茶楼雅室中,围坐的几人面色难看,气氛低沉。
“绝不能让新政实施,这是掘我等的根基!”
“今日今上已发了话,再反对也无济于事啊。”
“明日早朝,若是反对者众,今上或许会改变主意。”
“反对?”一人冷笑,“谁敢随便站出来反对?没见诏狱已经要填满,拉去西市砍头的一波接一波么?”
西市刷刷砍着头,砍刀都要卷刃了,这种威胁下谁违逆皇上心思不要好好掂量一下?
“那丫头时机挑得太好了!”
最近街上招猫逗狗的都少了,何况官吏们。要知道那些被砍头的都是他们的同僚、亲朋,这种震慑可想而知。
沉默好一会儿,礼部尚书开口:“今上召集六部九卿做下的决定,明日有人反对恐怕也无用。”
“难道就这么认了?”
“谁说就这么认了?”礼部尚书捋了捋胡子。
他出身南方大族,家有良田万顷,这新政一旦实施,无异于刮下一层皮来。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
“历朝历代,推行新政半道而废者众。这新政打着为民的幌子,百姓接不接受还不一定呢。”
在场之人一听,眼神不由亮了。
这话不错。
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什么都不懂,新政好不好还不是听读书识字的人说。
官绅富户本就视新政如恶政,等到百姓也反对,这只有骂名全无好处的事谁能做下去?
用事实让新政半途而废,比此时与今上唱反调要安全多了。
转日早朝,兴元帝落座龙椅,居高临下看向群臣。
按惯例,京官五品以上就需要起得比鸡早,老老实实参加早朝。此外还有各科给事中、低阶御史等官职低微的言官,以及皇戚勋贵。
平时早朝,缺席请假者总有一些,今日兴元帝打眼一扫,就看出来人数似乎还超了。
呵,关心新政的人还挺多。
一些常规议题后,兴元帝提起边镇雪灾:“诸卿可有良策?”
国库的钱是有数的,这里用的多了,那里用的必然就少了。
群臣或是沉默,或是说了些废话,或是提了一两条能用的。段少卿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想到昨日下衙路上与辛柚的“偶遇”,站了出来。
“臣太仆寺少卿段文松,有事起奏。”
兴元帝神色淡淡,示意他说下去。
“边镇关乎边境安全,不能轻忽,臣愿捐出外甥女寇青青所留家财,为她积累福报。”
这话一出,群臣看向段少卿的眼神就不对了。
这个姓段的是什么意思?又捐钱?
动不动自掏腰包,哪个正经官员这么为朝廷分忧的?
感受到同僚们不满的眼神,段少卿暗暗叫苦。
他也不想啊!
这一站出来,不但损失了银钱,还得罪了同僚。可这笔巨款本就保不住,而得罪同僚总比得罪皇上强
“哦,段少卿要捐多少?”兴元帝一副竭力掩饰却又流露出惊喜的样子。
段少卿微微低头:“臣代外甥女捐出家财四十万两。”
人选
多少?
这二字不只是在群臣心里回荡,不少人直接脱口而出。
兴元帝也一副吃惊的样子:“爱卿说要捐多少?”
众臣齐齐撇嘴。
刚刚还是“段少卿”,现在就是“爱卿”了。
段少卿在无数道灼灼目光下,高声道:“四十万两白银。”
反正是保不住的,赶紧都捐了清净。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段少卿耳尖,听到好几句骂他的。
他理解。换成别人主动跳出来说捐这么多,他也想骂。
可这不是没办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