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天角,一间雅致的别院,栽种着棵棵樱花树,晚风徐徐拂过,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
樱花林中,粉白的花瓣铺满柔软的土壤,林中最深处,一白衣少年席地而坐,面前只有一张墨色茶几,一壶清茶,若干杯子。
许是怕弄脏了洁白的衣裳,少年座下垫着一块天青色石板。
石板的面积足够大,连同墨色茶几,还有白衣少年对面的座位都给囊括进去。
晚风吹起少年的发丝,少年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花瓣如雨坠落,与灼灼美眸交相辉映,落在少年乌黑的发梢间,点缀着他一尘不染的衣衫。
孟愫儿推门进来便看到这如诗如画的一幕,不过她丝毫不解风情,只一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半天,肇事者却在这悠闲自得的品茶赏花,心理瞬间不平衡,愤愤坐到少年对面,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
宁如风饮茶的动作顿住,被她看得脸红,将茶盏放下,小心翼翼询问:“表姐,何事生这么大的气?”
孟愫儿依然盯着他,呵呵冷笑:“你说呢?我的好表弟,自己惹下的风流债,偏要我做这个做姐姐的替你善后,亏心不亏心呀?”
宁如风自知理亏,给孟愫儿斟了杯茶送到她面前,赔笑道:“这事真不赖我,小时候说过的浑话多了去了,哪里当得了真?再说那五公主刁蛮任性,我可消受不起。”
孟愫儿是真疼这个弟弟,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也不再生气,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从今天早上开始,到刚刚太阳落山结束,一整天被端木嫣缠着。
好话说了一箩筐,借口给了无数个,诶,就是不听,死活闹着要见如风。
从安国公府到孟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一直到皇宫门禁的时间快到,这祖宗才情不甘心不愿回去。
得亏杭瑜通知及时呀,如风跑得又够快,早早到杭瑜私下买的这处别院躲着,否则凭端木嫣那个掘地三尺的搜法,如风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她的手掌心。
女人真可怕,同为女人的孟愫儿如是感慨,尤其是陷入单相思的女人。
“话别说太早,上面的意思很明确,两位公主,你必须要娶一个的。”孟愫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淡淡说道。
“哪个我也不娶。”宁如风冷哼一声,态度坚决,眸色暗沉,“我算是被我父王母妃搞怕了,从今往后,要么与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要么妻妾成群,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倒是无所谓后者,问题是两位金枝玉叶受得了么?”
孟愫儿惊讶此事对宁如风的影响如此深远,竟直接影响到他今后的婚姻观与择偶标准,想到他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估摸着也是为掩盖内心的伤痛刻意装出来的。
长叹一声,道:“如风,我知道姑姑的事对你影响很大,但婚姻不可儿戏,圣意更是不容忤逆,咱们这种家庭,外人瞧着光鲜亮丽,内里的艰难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若想一直富贵平安,就不能不尊崇上面的意愿。”
宁如风沉吟片刻,道:“表姐,依我看,若想不被上面猜忌,未必只有尚公主一条路可走,假若我娶一位平民女子,兴许能起到同样的效果,甚至效果更好。”
顿了顿,“前几日我进宫面见陛下,闲谈间聊到择婚一事,发现他并非是个爱乱点鸳鸯谱的人,反而很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孟愫儿挑眉,“何以见得?”
宁如风一笑,道:“听闻太子殿下前不久对镇国公府家的千金一见钟情,亲自跑去求陛下赐婚。”
孟愫儿一愣,旋即笑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如此以为。”
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才十五,年纪还小,迟几年谈婚论嫁也说得过去。”
“不过我可提醒你,”眼睛紧盯着宁如风,一字一句告诫:“五公主倒也罢了,难办的是宫里的裴淑妃娘娘,很难说她对五公主私底下的动静一点都不知情,说不定其中就有她的手笔,这可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你可别一不小心被她算计,到时不娶也得娶。”
“表姐放心,我此番进京也只为替母妃探亲,母妃的情况你也清楚,时刻离不得我,我在京中待不了多少日子,顶多我这几日低调些,避着些宫里的銮驾。”宁如风点头说道。
孟愫儿是个操心的命,犹豫几番,还是忍不住劝道:“世间事,最难琢磨的便是‘情’之一字,你说你可以娶平民女子,但若是拖得太久不娶妻,难免上面沉不住气给你也下个先斩后奏的赐婚圣旨,尤其啊,”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裴淑妃常伴君驾,枕头风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宁如风虽然少年老成,却也只有十五岁,皱了皱眉,犹疑道:“会不会担心太过?”
孟愫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太子殿下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头,赐婚之前,全然不过问筠姌的心意,你怎么确定五公主不会心生效仿之心?”
宁如风略微沉吟,“表姐,说到心仪之人,我倒想起一名女子。”
孟愫儿“咦”了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宁如风,惊奇道:“你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宁如风不好意思地笑笑,慢慢解释道:“前不久去郊外杏林游玩,邂逅了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孩子,这女孩十分有趣,与我平素见过的贵族小姐很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话语猛然间顿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空洞与落寞。
“是什么?”孟愫儿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又见他脸色怪异,忍不住出言询问。
“最重要的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明明是十五六娇俏活泼的年纪,却看到了与他如出一辙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与哀怨,“不知为何,我初见她,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爱情,但若是要我现在选一名女子成婚,那么她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孟愫儿皱着眉听了半晌,越听越糊涂,“算不算爱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有没有心动的感觉?若有的话,是爱情无疑了。”
宁如风摇摇头,“我还真不清楚,此前从未心动过,何曾知晓心动是个什么感觉?”
孟愫儿不想听他废话,干脆说道:“有情绪波动总比平静如水来得好,至少你在意她,这便远甚很多夫妻了,若是情况紧急,你干脆就娶了她,就是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可曾婚配?”
脑海中忽然浮现蕙质对他的冷脸,宁如风不禁轻笑出声,“她不肯说,不过我已经着程宋暗暗去打听,相信马上就能知道她的全部底细。”
“唉,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呀,”见又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戏码,孟愫儿止不住地叹息:“一个二个都爱在杏林遇见心仪之人,你是这样,太子殿下亦是如此。”
宁如风微微诧异,“这么巧?太子殿下也是在杏林与筠姌相遇?”
孟愫儿艰难地点点头,恨恨说道:“宁氏当真好命,唯一的女儿竟有幸成为太子妃,有望母仪天下。”
同为皇后的母族,孟愫儿很清楚家族出了个皇后的好处。
不知怎的,宁如风忽而想起那日蕙质说的话来,镇国公府的两位当家人,可不就是一位姓元一位姓宁么?
“表姐,镇国公有几个女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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