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云休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急促地扫光了另两张桌子。
放下筷子,他一脸灰败,连父亲与爹爹的消息都没心思打探,心底猜测猫不会是患了不治之症吧……怎么能吃这么多,且还能吃……
腹中顶多八分饱。
“回家吧。”康离率先起身。
一路忐忑不定,云休连自己如何与宋遂远告别都已经想好了,却听到了小叔叔略带沙哑的嗓音:“你有孕了。”
有孕?
喜事呀。
并非不治之症。
云休担忧的圆眼睛瞬间明亮:“有孕好……有孕???”
云休脸上皱巴巴,高声提醒:“小叔叔,云休是男子。”
“云休当然是男子,不过宿山猫皇一脉乃雌雄同体,可有孕。”康离敲开床头暗格,取出来陈旧的书籍。
云休年轻不懂,与宋遂远之间也不知是何情形,他们回去后,康离便翻出来藏了许多年不见光日的这本书,倒是没想到能这般巧合碰到云休。
康离将书递给垂着脑袋拍肚子的云休:“看看。”
“这是什么?”云休抬眼,满目荒唐茫然。
“约千年前一位宿山猫族前辈的随笔。”康离掌心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长发,“你先读一读,之后我们来详谈。”
说完迈步出门,将云休独自留在屋内。
云休心绪极不平稳,以人间男子的身份过来十来年,任谁忽然得知自己有孕,恐怕都不会平静。
此处是康离的寝屋,有他身上的药草香,云休习惯且亲近着这种味道,深呼吸好几道,心跳与表情一同落下来。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炸响,荣陆府又要下雨。
云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它浅浅凸出来一层,原来不是吃胖了。
可他宁愿吃胖。
云休冷了会儿脸,又一瞬变化成要哭不哭的表情,拳头握起来虚空打了一套拳,咬牙切齿:“该死的宋遂远!”
他烦躁地抓了抓长发,一把拿过来那本书,翻看起来。
……
阿言一下午不见猫影。
天色被乌云压暗,宋遂远眼底露出一丝担忧,小家伙生闷气可别将自己淋湿。
随墨在此时回来,带着探听到的消息:“大小姐小产当日,侍女都被大小姐派出门布施,大小姐也亲自去了药堂坐诊,只是劳累不适,先行被送回家,等侍女们回来后,大小姐已经腹痛难忍,康大夫都被叫了过来。
还有一事,这些年姑爷的母亲,一直随大小姐与姑爷住在一起,前段时间大小姐小产第二日,她想念长子,姑爷哭送她回了老家,有人远远瞧见母子离别。”
宋遂远从桌边离开,靠着窗框,一滴豆大的雨水溅在手背上,听完随墨的话后出声问道:“那日府中没有侍女留下?”
“留了两个,她二人连带着那日当值的护卫,全被发卖了。”他回来时与门卫多聊了两句。
宋遂远问道:“你说长姐在婆母手底下受过委屈否?”
“嗯……前些天,大小姐院中的翠屏夸过姑爷孝顺。”随墨道。
他猜……应当是受过委屈的。
宋遂远手指点了点窗棂。
刘柏出身庆州一小镇,家境贫寒,有一兄长,他自小聪慧,父母全力支持他读书考学,在他第一次入京参试之前,父亲离世,他守孝三年,三年后高中进士。
他后来一直带着他的母亲,从盛京,到荣陆。
其实听到这里,宋遂远已然可以放下心,桩桩件件,刘柏都已经出面解决,心术不正的表小姐被他赶回了颂安,哭送母亲这事……
那位老妇又能做何种事,能让如此孝子一日不留地将她送回小镇老家。
此事他自己的探查到此为止,长姐小产他定是要记在刘柏头上。
而接下来更重要的是来瞧一瞧长姐如今的生活,关心她当今尽力在做的。
除了失去孩子这个结,宋遂远知道长姐的生活并非不如意,能亲自定期出府坐诊,能拜师学医,只怕比在盛京做万千宠爱的姑娘要来得更自在。
随墨细致地讲了宋静乐近些年来的成就,话至一半,宋遂远伸手止住话音:“下回我随她出诊瞧一瞧。”
眼下他皱起眉头:“阿言为何还未回来?”
被宋遂远惦念的阿言一页一页翻着书。
药香淡而温和,掩盖不住旧书扑面的一丝青草香与发霉味道。
猫族前辈之随笔。
云休以己度人,以为会看到满纸涂鸦,翻开后却见与寻常书籍无二,字迹清隽,排列工整,字句娓娓道来。
猫不喜念书,不懂千年前未有薄纸,也不知纸张保存不了上千年,一边圆眼惊叹一边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