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以赏梅名义实际说亲的宴会即将到来,他等不及再另寻一日了。
说与云休听也没了所谓。
他被人指路至大开窗旁时,宋遂远与云休正靠着风雪坐在一处,并肩缩在一件大氅中,好一番怔愣。
这两人,何时关系如此亲密了?
宋遂远抬眼看向立在不远处的身影:“云休衣裳单薄,我二人赏雪吃酒懒得离席,便如此坐了,失利之处殿下海涵。”
主动解释如此细致不是宋遂远的风格。
脑海中这样一道念头一闪而过,周明晏此时心中有烦心事在,接受了他的解释,在二人对面落座,想为自己也倒一杯酒……酒坛空了。
云休见状,扬声让人重新取一坛来。
且特意嘱咐,盛京酒便可。
藏着西北粗糙烈酒,不过周明晏今日不为买醉,只道了一声“小气”。
上来一坛醉不了人的桂花酒,周明晏仰头豪迈干了一杯。
云休瞧着他的模样,以为是激血性的烈酒,勾手拉过倒在了自己碗中,尝了一口,甜甜的。
宋遂远余光将小猫撇嘴的表情收入眼中,微不可察一笑,看向对面的太子道:“殿下有何烦心事,说来听听。”
周明晏摩挲着酒杯,抬眼看到一条大氅中露出的两颗好奇脑袋,顿了一下,复低下头组织了一番措辞,缓缓开口:“此事说来话长……”
去岁宋遂远行事大变时,他时常出宫关照,未劝得至交,反倒结识了一男子,被他说通不再劝宋遂远行所谓正途。
那男子名古狸,并非盛京人,生于南,自小奔波习得一身本领,且见多识广,与人为善,人生比皇太子要丰富得多,身上有着太子殿下羡慕的随性与自由。
他后来跑出宫都是与他见面,听对方连政事都能以朴素之语说上些话,不免奉为知己。
周明晏挑捡着说,比如省略去了当时下给纪王的药丸是古狸为他寻来,总之在古狸毫无音信离京之后,他发觉自己似乎对古狸发展了超越友人的感情。
彼时他尚天真,派出的人寻人未果,让母后帮忙。
若是古狸愿意,日后会是他的妻,大楚的皇后。有镇国公在先,云皇后的亲哥哥,他以为母后能懂。
然而当他在荣陆府偶遇古狸,回来与母后提起此事时,得到一句“男子不可为后,从未有先例”,幸好他留了心眼,未曾提起偶遇古狸一事。
“事情正是如此,母
后迫切想让我娶太子妃,赏梅宴定然是大槛,我不知还能如何挡。”周明晏叹息道。
宋遂远一直未打断他的话,听完后并未接话,而是侧过脸看向了云休。
听表兄八卦正入迷的云休回视,歪头:“?”
宋遂远望着他眼中清澈,抿唇沉默了一瞬,当真不觉着荣陆府、古狸听着有一丝熟悉么?
宋遂远转头看回发愁的太子殿下,抓住关键之处问道:“殿下在荣陆府遇到了古狸,那可曾看出他是否同样心悦你?”
会心一击。
“或许是有些。”周明晏不太自信道。
宋遂远沉思,若真是他,哪门子来的有些。
云休看戏地转了转圆瞳,哦吼,太子单恋!
关于古狸, 宋遂远又细问了些许,诸如年岁几何,样貌如何, 何时所遇。
周明晏一一答曰,年岁比他大些, 样貌俊美,赏荷节那晚所遇,他二人在西街用了一道重逢宴。
宋遂远想起来, 似乎是他带着尺玉碰到云休之时,太子一转眼不见。
说起样貌俊美, 与康离不符,不过以“薄雾”看, 易容于他并非难事。
除此之外,授学太子之人皆是大楚文官之翘楚,周明晏学识不低, 才识可获他青睐的寥寥。他在荣陆住的那几月, 曾了解过有才之士,有几分聪慧的读书人自然有,却都抵不到如此程度,他以为康离是一, 且若他未记错, 太子所言的那段时日, 康离被他请来为父亲调理身体。
世间实则少有巧合, 他直觉这古狸乃康离。
宋遂远思索片刻后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 从未有男子为妃为后的先例, 若真走到这一步,朝中大臣施压冲着的人不仅是殿下, 更在对方。考虑到此处,若是你二人两情相悦,都难保他会甘之如饴做你的太子妃,亦或者皇后,更何况如今这情形。”
话落,周明晏手掌无力地撑住额发:“我如何不知,但心悦一人当真是……难以自持。”
他惆怅道:“不知你能否懂得,就像几月前你寻那小公子一样。”
几月前的小公子就在他身边,此刻体温交织。
宋遂远侧目,恰巧对上“小公子”的目光,两人想到了一处,留香阁一夜仿佛在昨日,寻人与隐瞒的这段时日同样历历在目。
宋遂远手指微动,借着大氅遮蔽,伸手环住了对方柔韧的腰。
两人更凑近一些,他眼中划过一丝笑,这才抬眼看向太子殿下,其实无论出于大楚臣子还是周明晏良友的身份,他都应劝诫太子规言矩步。
不过那样着实无趣。
“尝试一番又如何,征伐乃为帝之道。”
太子自小顺风顺水,与天子比少了血性与杀伐果断,仁君继位自于百姓有益,对外族而言同样是消息。总归尚年少,可抗衡的皇子暂且不存在,去试上一试。
此外他还有私心,若真是康离,并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