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叹了一口气:“我们昨日去过秦亮的墓地,已经开棺验尸,他脑后有重物击打的痕迹,他是被人杀死的。你若不信,里长和几位村民都可以作证。”
里长昨日被交待秦亮死因不可泄露,自己忍了一天,眼见可以说出,当即点头证明。
张言一时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一向敬重的父亲,竟是杀人凶手。
“当年他们三人分开猎物,秦亮明明是落单,被狐狸咬死的,当时的村民都可以作证。”
沈青黛理解他的心情,作为子女,当父母不为人知的一面,尤其是不堪,暴露出来的时候,没人能平静接受。
“秦亮是上山打猎,手中必有猎具,又怎么会轻易被狐狸咬死。秦亮头骨之上,被击打的痕迹明明白白,他就是被人击打而亡。”
张言还是不信:“就算秦亮是被人杀死的,你又怎么证明是我爹和刘伯杀的?”
沈青黛说道:“秦亮被击打,头骨几乎碎裂,可见凶手下手极重,那种程度,怎么可能不流血,怎么可能没有痕迹。可是当秦亮被抬下山的时候,据村民说,只看见他周身被撕咬的痕迹,未见其他伤痕。很明显,是凶手处理了他头部受伤的痕迹,而抬他下山的,正是张大和刘孝。 ”
张言还是不死心:“也许,也许是山中还有其他人,谁又知道呢?而且,我爹和刘伯和秦亮一向关系很好,为什么要杀他?”
沈青黛见他开始胡搅蛮缠,也不再客气,语气逐渐凌厉起来:“若真如你所说,山中还有其他人,他杀人之后,的确可以处理掉头部受伤的痕迹。可是,之后呢?死者还要尸检,要入殓,凶手如何能保证接下来不被秦亮家人发现?”
里长这才如梦初醒,慌忙道:“当初找人验尸还有帮忙入殓的就是张大和刘孝,我们都还以为是他们兄弟情深,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张言只觉浑身无力,一下瘫软的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父亲之死真的和秦亮有关吗?
狐仙之怒14
秦亮的案子终于结了。
尘埃落定,在幽暗地底的逝者,或许可以就此安息。
可时隔十五年,真相终究还是来得太迟了。
孱弱的幼苗在无人关注的时间里,已经长成了大树,那些孤寂与怨恨,已经随着满树的飞花,落地生根。
里长隐隐不安:“秦亮的案子是结了,可刘孝和张大呢,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沈青黛放下情绪,缓缓道:“刘孝和张大死法一致,凶手应是同一人。杀人,总要有个缘由,可凶手并不图财,杀人计划周详,那很可能就是仇杀。同时满足和他二人有仇,又懂得利用狐仙掩盖的,必然是熟知当年内情的人。”
里长已经猜到了大概,可还是有些疑惑:“和他二人都有仇,还知道当年之事,你是说,秦家。秦家当年的确有个男娃,可别说自从刘孝家出事前后,村里没有陌生男子,就是以往,村里也没陌生男人长时间停留过。”
沈青黛轻笑一声:“是的,一直以来,我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直到昨日,我去了秦忠生活过的南井村,又碰巧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顿了一下,沈青黛接着道:“不过,这个问题我稍后再回答。现在我要从头到尾,慢慢帮大家解谜,相信大家听后,自然会明白。”
“我们初到古槐村,就碰到有村民在树下拜槐仙。一开始我以为是习俗,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村里出了事,村民才过来祭拜。”
里长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啊,因为当时刚要把槐树卖掉,刘孝家就出了事,村里一直有槐仙的说法,去拜一拜没什么问题吧?”
沈青黛解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棵槐树。一棵不到百年的槐树,竟然能卖五百两。我家也在做木材生意,所以我知道,这么大的手笔,应该不是小商户。于是事后,我就请一些朋友去打听。果然,京城各大木材商,没有一人来过古槐村。所以,木材商高价购买古槐,从头到尾,恐怕就是一个幌子。”
里长有些气愤,胡子都快翘了起来:“那是为什么,合着他是拿我们全村来消遣?”
沈青黛摇头:“当然不是。他高价来买槐树,为的就是引出狐狸叫声,让大家想起十五年前那桩狐仙杀人的案子。”
里长及众人默然了好一会,随即缓缓点头。
确实,狐狸叫声,正是从全村决定卖槐树之后才有的。
“凶手很聪明。”沈青黛慢慢说道:“他一方面利用狐狸叫声,让刘孝和张大两人自乱阵脚。另一方面,他再如法炮制十五年前,刘孝和张大两人的手段,亲手设计杀了他们。”
用恶人的手段对付恶人,凶手够聪明够果断。
只是,为了这两个恶人,却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里长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又有些不确定:“让刘孝和张大自乱阵脚?”
“没错,当初刘孝和张大正是利用狐狸杀人做掩护,事后又装模作样在槐树下祭拜,让大家误以为,狐仙杀人确有其事。所以,他们二人再听到狐狸叫声时,才格外反常。他们那时或许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和秦亮家有关。”
里长这下终于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们两人早在十五年前已经断绝来往,前阵子却突然热络起来,原来如此。”
沈青黛一声冷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自己做了恶,如今被人上门讨债,自然会慌。而凶手,要的就是让他们慌起来。”
里长已经迫不及待:“说了半天,这凶手究竟是谁?”
沈青黛没有直接回答:“凶手一开始隐藏得极好,如果他只杀一个刘孝,或许我还真找不出这么多线索。可他杀了张大,人杀得多了,痕迹就很难隐藏。”
“在杀张大的时候,他露出了马脚。或者说,他是为了完成一种仪式吧。”
里长听得一头雾水:“仪式,什么仪式?”
沈青黛缓缓道:“昨日咱们过来此处,发现张大死在这里。可大门落锁,四周却无翻墙的痕迹,我说过,凶手是从正门而入。”
说到这里,沈青黛看了看赵令询。
赵令询会意,伸手把刚才摘下的门锁递上。
沈青黛接着道:“你们看,这锁表面上锈迹斑斑,其实锁芯依旧完好,应是被人不时打开过。试想一下,谁会有秦家故居的钥匙?又有谁会不时进来凭吊?又是谁必须让张大死在这故居之中?”
众人都是一怔:“秦家的小儿子,秦忠?”
沈青黛目光落向正在盛放的丁香树:“不错,正是秦忠。”
里长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可自从刘孝家出事前后,村里没有陌生男子,以往也没有可疑男子出入啊。”
沈青黛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丝无奈,“最近村里真的没有陌生人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