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财产移交汴京那日,莫说是远道而来奉命押送的京官,就是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各个都看傻了眼。
成箱成箱的白银珠宝,银票商契,源源不断从程家搬出,这头都走到了尽头的城门,另一边的程家门口还在往外搬运着。
话本子里的戏言,大家闺秀出嫁之时要十里红妆,程家这阵仗,只怕排着队能有大几十里。
车马押运着宝箱,形成密密麻麻的一道风景,渔阳的百姓围观着,无一不啧啧称奇。
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程家数一数二的富贵,但当这富贵换算成实物,真切地一一摆在眼前,还是叫人震惊得发麻。
慕箴也站在高处围观着,望着逐渐被搬空的程家,他眸光黯淡。
“我诅咒你无亲无爱!病痛缠身!永不止息!”
程兴疯癫的话语这几日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忘也忘不掉,空然回响。
他又想到了年初时,自己决意要来渔阳时,母亲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掉泪的却是她自己。
兰氏一病不起,向来要强的人变得脆弱不堪,她握着慕箴的手,甚至是卑微的语气向他祈求:“我护不住你大哥,你相信我们一定能护住你,阿箴,就当娘求求你,陪在我们身边,哪儿也别去。”
慕家主当时就站在慕箴身边,望着他的神情也是不解又伤情。
就像程兴说的,大儿子惨死,二儿子病重,一个两个都不在他们身边,就算赚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想起了往事的慕箴狠狠闭眼,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没关系,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一切的结局都在自己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后果,他都可以承担。
慕箴一脸郁气地睁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有些错愕。
人群之中,一身红衣的明熙格外显眼,她望见了站在高处的慕箴,高兴地又蹦又跳向他招手。
她身旁的品秋拉了拉她,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明熙看了眼,高兴地冲着自己说着什么,很快又在人群之间消失不见。
慕箴有些慌乱,他垂眸找了许久,身后传来欢快的脚步声,他才恍然大悟。
他转过身,明熙一身红裙,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红色蝴蝶,向着自己翩翩而来。
她热烈,欢笑。
她带着满腔的温暖和坚定,朝着自己一点点靠近。
慕箴明白,方才在人群中,明熙冲自己喊:
等我,我来找你。
明熙的衣服颜色艳烈,横冲直撞地闯进他晦涩无光的世界当中。
慕箴突然从晦暗的心绪中挣脱出来,在明熙跑到慕箴面前时,他一把抱住了她。
用力地,发狠地,像是这辈子都不会松开一般,
他抱住了那只灿烂的蝴蝶。
诅咒什么的都去他的吧,慕箴闭着眼想,只有明熙尚在一日,他就可以摒去杂念,毫不在意,坚定不移地往前走下去。
疫病
慕箴抱得很紧, 明熙一开始只是很诧异,但并没有推开他。
直到背后的力气越来越重,她几乎要不能呼吸, 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怎么了?”明熙柔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慕箴闭眼,平复许久后,终于放手。
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向来平和的公子慕箴。
他启唇笑着,却并没有回答明熙的问题,只是转移话题:“怎么出来了?”
明熙要照顾祖母, 同书院告了几日的假, 叶府闭门谢客许久, 他没想到今日会看到她出来。
“阿鸢的弟弟病了,我去给她送些药, ”明熙刚从刘家回来, “没想到今日正巧碰上程家被抄, 那阵仗真大啊。”
她不免有些感慨:“家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也难怪程兴能如此狂妄。”
那样一座金山摆在家中,搁她她也要膨胀。
慕箴揉揉她脑袋, 问:“刘澍怎么样?”
“发热挺严重的,”明熙有些担忧地皱眉, “近来渔阳城中高热不止的人越来越多了, 总感觉不是简单的风寒。”
慕箴也神色沉沉, 只嘱咐道:“回府之后还是隔绝与外面的往来, 不要再出门了。”
她答应了之后,见慕箴仍旧恹恹的模样, 明熙主动上前两步贴了贴他。
慕箴一顿。
明熙像安抚他一般,拍了拍他的后背:“累坏了吧?”
这段时日, 程家倒台的消息传出,看到程家家产被尽数充公,明熙要说猜不到什么,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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