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身体不适,郑蓄也不好强留,点头应了,引二人去往相熟的酒楼。
游照仪不动声色的和兰屏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去。
这郑蓄家产不小,起码遍布洛邑,再加之许止戈试探他时他的反应,他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从他下手或可能找到一丝端倪。
几人分道,游照仪也很快回到了客栈,轻敲门,打开,宣峋与正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窗外落花,并没有回头看一眼。
游照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坐在他后面,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她终于还是问了。
天气已然入秋,屋外流云落花,细细的微风从外面吹进来,拂过他苍白的脸,眼睫轻颤,倏忽滑下一滴泪来。
他真的、真的好讨厌这样。
她一句话叫他生,一句话叫他死,生死由她,半点不由自己。
宣峋与颤抖的声音在阒寂的空间内响起:“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问这个问题,游照仪难以遏制的咬了咬牙,说:“我爱——”
“别骗我。”他打断了她,语气可怜又笃定。
游照仪泄力,良久才问:“非要问吗?”
宣峋与嗯了一声,说:“你说,会越来越喜欢我,试着喜欢我,永远把我锁在你身边,陪伴我,” 每一句接近爱的话都被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心里反复咀嚼,试图从她的言行中找出一丝爱他的证据,可是始终没有,“现在我想听听,你做到了吗?”
她做到了吗?
她当然没有。
只要他不在身边,自己又有多少时候想起他,生死一线的时候,流落异国的时候,手刃敌人时候——都没有。
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才会下意识的拿出一副从小到大慢慢修补完善的面具,装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爱他的人。
面具偶有掉落的时候,但那并不足以让她真的放下多年以来的机敏和戒心,毫无保留的谈论爱。
令人绝望的沉默不断蔓延,宣峋与的眼泪愈来愈急促,指甲陷进肉里,竭力的克制身体的颤抖。
游照仪迟疑的说:“就这样——不行吗?反正……反正都是一辈子。”
这话像是最后通牒,宣峋与绝望的闭上了眼。
他可以命令她说爱她,也可以跪下来求她爱他,有很多办法能让他听见自己想听见的话,可是他却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肠断是秋天。
恨到归时方始休
(1)
兰屏和许止戈回来的时候, 天已然暗了,游照仪正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口,看着一楼堂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发呆。
二人对视了一眼, 走上前去。
兰屏拍了拍她的肩:“小游?公子怎么样了?”
游照仪重新抓住飘忽的思绪, 顿了顿才说:“没什么事,”复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兰姐姐,我今晚和你睡罢。”
兰屏啊了一声, 轻声问:“真吵架了么?”
游照仪这回没否认, 沉默了。
兰屏看了一眼许止戈担忧的脸,只能说:“好罢,你今晚和我睡。”
几人各回了房间,兰屏问:“晚饭吃了吗?”
游照仪摇头, 道:“你去给……公子送一点吧,他没怎么吃。”几个称呼在她嘴里翻覆,最后却说了这个。
兰屏点点头, 说:“好,我先去给他送些。”
她下楼取了饭食, 轻轻敲了敲宣峋与的房门。
里面没人应声,兰屏略扬声, 迟疑的说:“小妹, 我进来了?”
她一手托着饭食, 稍微使了点力,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内简直一片狼藉,无处下脚。
循目望去, 满地的水迹和瓷器的碎片,桌椅、屏风等物东倒西歪, 床上的帷幔皱成一团,被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脚踏上,还堆着几件不知是谁的衣物。
宣峋与靠在床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兰屏走进来关上门,踩着唯一几处能下脚的地方走到他身边,把吃食放在地上。
心里叹了口气——她算是从小看着宣、游二人长大,从垂髫小儿到半大少年,又顺利的结为夫妻,一路走来几经生死,波谲云诡,颇为不易,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她担忧的唤了一声:“殿下……”
宣峋与依旧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靠在床上。
兰屏无奈,轻手轻脚的起身收拾房间,一时间屋内只有声音窸窣。桌椅屏风扶正,碎瓷片拾好,水渍擦干,衣衫和帷幔都先放在了一边,被子被他压着,兰屏没动,收拾完后才道:“多少吃些吧,小游会担心的。”
言罢叹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