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点头:“说的也是。想来襄阳的会子,也不是随便印的。”
三人说了一会闲话,邵云烤热了身子。道:“天色不早,我到前线去,换赵成下来。赵成来了,我们刚才讲的事情,你们再跟他讲一遍。此事非常重要,千万莫小视!”
看着邵云离去,贾何道:“却是有意思,我们守了近一个月,突然就要反攻了。”
冯赛道:“兀术大军离开虢州,韦仪的所谓一万余大军,直如土鸡瓦狗一般!此时的虢州,便如空城一样!经略能想出此计,正是攻敌虚弱之处!”
贾何连连点头。两个人坐在火堆边,商量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火山关下的帅帐里,韦仪坐在火堆前边,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烤熟的松鸡腿。喝一口酒,咬一大口鸡腿,面色阴沉,看着火堆里窜动的火苗。
方镇掀开帐门进来,向韦仪叉手行礼道:“都监,附近搜寻粮草的兵士回来了。”
“如何?”韦仪把酒碗放在地上,急切地问。
方镇道:“附近都是大山,人口本来就不多。听闻金军到了虢州,许多民户逃亡。搜了半天,只在附近搜到十几户人家。其中大半是猎人,家中本来就没有米麦,只有些风干的兽肉。我问过了,今天只搜到六斗米,当不得什么事。”
听了这话,韦仪不由皱起眉头:“我们数千大军,这可如何是好?从虢州运粮,道路不便。而且四太子兵马去了洛阳,给我们留下的粮草本来不多。”
方镇道:“火山前三千大军,是不是多了?对面的宋军,依我看来,最多几百人。这里到处都是大山,我们三千人连扎营的地方都没有。”
韦仪道:“人少了怎么行?后面卢氏县里,可是有李彦仙的近万人,还有王宵猎来援的兵马。一旦攻破了火山关,我们就要与他们作战!”
方镇不由皱起眉头:“宋军这么多人,粮草怎么运来?内乡离卢氏数百里,运粮可不容易。”
韦仪道:“王宵猎占据数州,治下百万民户,还愁没有人运粮?若是没有办法,我们也去关中征些民夫来。华州是人口稠密的地方,征调数万民夫应该不难。让他们运粮,省了我们许多力气。”
方镇连忙道:“都监说的是。还有附近的陕州、渑池等地,都可以去!”
韦仪低头想了想,断然道:“便如此了。分别派兵去华州和渑池,搜些粮草,再征集民夫,让他们为我们运粮!四太子在洛阳,自然有孟邦雄帮他运粮,不用管他们!”
方镇应诺,急忙出去安排。韦仪喝了一口酒,看着面前的火堆出神。
兀术率领手下粮骑和高琼去了洛阳,留自己在虢州。兀术走了,自己压力小了许多,但虢州的粮草也被兀术带走,自己一万多大军,养起来可不容易。李彦仙爱惜治下百姓,并没有过多征粮,便宜了韦仪。但虢州是小地方,把民间的粮全抢了,又能有多少?
叹了口气,韦仪愁眉不展。突然觉得,自己的军队是不是太多了?几个月前起兵,一下子扩展到近两万大军。开始的时候,觉得十分威风。到了现在,才发觉养活他们并不容易。
富平一战,宋军迅速溃散,金军席卷关中。金军的习惯,并不会大量驻军守地方,而是保持机动力量,用地方势力帮自己。韦仪因缘际会,趁时而起。他的近两万大军,实际上是包括了数州府的各种牛鬼蛇神。再加上宋军溃军加入,迅速膨胀起来。这种军队,数字虽多,战力有限。但对首领来说,经常被自己手下庞大的兵力迷惑,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什么重要人物。殊不知在正规军的眼里,是乌合之众。
守不起
卢氏县衙,王宵猎坐在书案后,看着最近得来的到虢州一路的情报。李彦仙在一旁,叉腰查看墙上的地图。汪若海坐在靠门的位置,低头处理公文。
厅堂的正中,放了一大盆炭火,正烧得红通通的。
姜敏推门进来,把一份公文放在汪若海案头。道:“从内乡运粮到栾川,再从栾川到卢氏需要的人力计算好了,请参议过目。”
汪若海草草看过,拿到王宵猎案前,道:“镇抚,经过计算,若我们出兵一万,与李经略的兵马合兵,则共一万七千五百人。要保证粮草不缺,后方需要有三万五千民夫运粮。”
王宵猎道:“我们军中还有五千人运送粮草辎重,有没有算进去?”
汪若海道:“算进去了。军中五千人,主要是负责从卢氏向前线运送。”
王宵猎看了看公文,点头道:“算得清楚,甚是难得。”
汪若海指着身后的姜敏道:“这个姜敏天生聪慧,不管什么一学就会。不但精于计算,还会列出方程来求合适数值。算学的书我也看过,一时之间还是学不会方程。”
王宵猎看看姜敏,在汪若海案边静静站着,有些拘谨。对汪若海道:“有的人学东西格外快,为没有什么。一时学不会,时间长了也就会了。”
姜敏就是因为在村学学得太快,被王宵猎带到邓州。没有想到,到了邓州,依然是大部分课程一学就会。正因为如此,被选到了汪若海的手下。
李彦仙转过身来,道:“有两万兵,击溃对面的韦仪没有问题。一个月内,必重夺虢州!”
王宵猎道:“经略说的是。韦仪不过乌合之众,我们两万兵,就是狮子搏兔之势。不过要考虑清楚的是,占领虢州之后怎么做。”
李彦仙道:“夺回来虢州,就轻易不让其落入金军手中!两万大军守城,兀术倾力攻,我们也不怕他!只要守上几个月,到了夏天,金军就该撤了!”
王宵猎叹了口气:“经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现在不是占领虢州的时候。关中地区,有金军十万,还有十几万的仆从军。我们在虢州不走,只会让金军增兵。还有,从内乡到虢州,七百多里路,运送粮草太难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咬咬牙还能坚持。经年累月,实在是守不起。”
李彦仙道:“粮草能运到卢氏,辛苦一点运到虢州,没有多少路,有什么难的?”
王宵猎对汪若海道:“运粮草到这里要花多少钱,你给李经略算一算。”
汪若海拱手,道:“邓州、襄阳一带,百姓的役期是每丁一年五十个工。年初救陕州,邓州、襄阳和唐州的百姓,青壮几乎全被征集,役期用完了。再征调百姓,就要给他们发钱。”
“要发多少钱?”李彦仙看汪若海的样子,就知道数字不小。
汪若海道:“内乡以南,每个工六十文。内乡到栾川,每个工八十文。栾川到卢氏,每工百文。平均就算八十文,一共有三万五千民夫,经略,不是小数字。一天时间,仅发工钱就要两千八百足贯,一个月要近八万五千贯!打上半年,要五十多万中贯呢。更不要说,这些民夫我们要管他吃,管他喝,还要管他柴炭烤火,花钱太多了!”
王宵猎道:“这还没有算运的粮草要多少钱。加上军中的花销,半年就要近百万贯。经略,经过了战事,陕州、虢州周围人丁稀少,地方上收不到粮草。想守虢州,我守不起啊!”
李彦仙听了,不由愣在那里。过了一会才道:“官府征调民夫,是理所当然之事。何必给钱?”
王宵猎摇了摇头:“为了一座虢州城,让我得罪治下的百姓,失去民心,怎么可以?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没有百姓支持,钱粮从何而来?”
李彦仙想了一会,颓然道:“如此说来,虢州还是守不住?”
王宵猎道:“富平一败,失了关中,虢州就没有了根基。金军大举来攻,只能撤走,不能够在那里与金军相持。若是金军退走,虢州兵少,倒是可以进攻。说到底,虢州成了与金军对峙的前线,不能做根基。这是由金军与本朝的国力决定,不能强求。守卢氏县,只要两三千兵,就如铜墙铁壁。守虢州,没有一两万人,如何守得住?若一两万兵,金军围住,几个月就饿死了。”
汪若海道:“时势如此,我们只能顺势而为。此次进攻,若能攻下虢州,也不能久守。最好是吸引兀术回援,我们选好地点,痛击兀术一下,撤回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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