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翁道:“明天就到了。丁进本来想着,让他们壮声势,投入王镇抚之下,能有个好位置。哪里知道王镇抚只是想借道,他便又想投刘豫了。你们在颍阳,让刘豫的使节来,正好涨身价。”
王敢道:“丁进是一方之雄,投到刘豫门下,就要受人使唤。镇抚只想借道,丁进不该高兴?为何他不满意,还要投刘豫呢?”
钓翁道:“今时不同往日。丁进手下不足三千人,夹在镇抚、翟兴和刘豫之间,哪里还能做得成一方之雄。不投刘豫,洛阳的孟邦雄就饶不了他。若不是镇抚在汝州有两万重兵,镇慑孟邦雄,丁进在登封早就待不下去了。如今刘豫僭位,想迁都开封府,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丁进。”
王敢吃了一惊:“倒是没有听说刘豫要迁都的消息。”
钓翁道:“刘豫的使节来了,我才知道的。现在顾忌的,一是丁进,二是翟兴。镇抚兵力虽强,根基却在襄阳,刘豫还不在意。”
“原来如此。”王敢点了点头。怪不得一听王宵猎不想吞并他,就急急忙忙去投刘豫。
钓翁道:“丁进投了刘豫,两京就连成一体。加上年初金军占了陕州,向陕西的路畅通,刘豫一两年内很可能会迁都开封。到了那个时候,襄阳的压力就大了。”
王敢点了点,把话一一记下。自己只是个小头目,这些军国大计,很难出什么主意。
说了最近的局势。钓翁道:“你来找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王敢道:“我们来之前,镇抚的意思本是借道,甚至给丁进些好处也是可以的。现在形势变了,丁进投了刘豫,不但我们借不成道,还可能威胁汝州。上边的意思,最好能够阻止。”
钓翁摇头:“阻止不了。刘豫的使节讲得很清楚。如果丁进不投伪齐,秋季就派大军来攻。丁进区区三千兵马,又没有良将,怎么阻挡?”
王敢道:“如果阻止不了,那便除了丁进,换个不投刘豫的人。如果刘豫来攻,汝州的大军自然会帮忙。伪齐立国不足一年,能调动多少军队?老丈看来,有没有合适的人?”
钓翁想了一会。才道:“一时之间,我也不能肯定地答复你。且等两三天,我回去查验一番。”
王敢道:“等上两三天,丁进只怕与刘豫的使节就谈好了!”
钓翁道:“放心,丁进虽然人少,也有两三千人。纵然是谈好了,一时之间想投刘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心里有几个人选,不过不能确定,总要考虑一番。再者说了,杀首领,扶其他人上位,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嘴巴说说。不想的仔细,要出大乱子的。”
王敢道:“既然如此,那便给你三天时间。今天我出城,有两个人跟在身后。应该是丁进派来监视的。在颍阳城里,我做事不能没有顾忌。”
钓翁笑道:“那两个人确实是丁进派的。不过放心,丁进这种人,又有什么得力手下?你只要稍微注意一点,不会有大碍。便如今日,就两人在后边看着我们在这里,又知道什么?”
王敢左右看看。见周围除了三株大柳树,再没有可以遮蔽身形的地方。想监视自己,必须要在数十步开外,怎么可能听得见自己谈什么。
商议
买了两斤羊肉,几样果蔬,又买了一瓶酒,王敢回到了客栈。见余欢正在闲坐,王敢道:“今日无事,哥哥来喝酒。我们商量一番,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余欢道:“现在丁进的地盘,万事要小心。尽量少喝酒。”
嘴里这么说,还是坐到桌边,看王敢把肉和果蔬摆在桌子上。
饮了几杯酒,王敢道:“我听人说,今天刘豫的使节就到颍阳县了。该如何做,必须拿个主意,等不得。哥哥是镇抚派来处置此事的,有什么主意?”
余欢笑笑:“丁进不同意借道还罢了,投刘豫便容不得他。不过,行军打仗我在行,背地里搞什么阴谋诡计我可一窍不通。你是张均派过来的人,这种事情还要看你。机宜司地位特殊,你们的勾当军中的重要将领也不知道,我如何插嘴?”
王敢道:“哥哥客气。来颍阳之前,张统制的意思,若丁进不同意,便除了他,换个能合作的人做首领。哥哥在丁进的军中几年,看哪个合适接替丁进?”
余欢道:“以前在丁进军中的时候,我与石坚最熟。石坚这个人,不如马习和彭潭勇猛,但对金贼恨之入骨。丁进要投刘豫,他第一个不会同意。如果要换人,最好是石坚。不过,石坚在丁进的军中地位最低。他要做首领,只怕马习和彭潭两人要一起除去。”
“这就有些难了。”王敢喝一口酒,在那里静静思索。
余欢道:“我考虑此事若要成,还要有人帮手。丁进的军中,能帮忙的就是栾庆山了。那一日我们出了县衙,丁进恼我,让栾庆山坐了第五把交椅。兄弟,那交椅看着不起眼,在丁进军中却不同寻常。坐上了,就是首领,手中有自己的势力。今时可不同往日了。”
“栾庆山——”王敢沉吟。这个人不陌生,去年在东边做了许多大事,人品也过得去。最大的麻烦是此人是王宵猎军中的逃兵,能不能合作王敢心中没底。
过了一会,王敢才道:“这个栾庆山,坐了第五把交椅,在丁进军中可有自己的势力?”
余欢道:“势力还是有的。去年你们平定了襄城县以东的地盘,许多军中逃出来落草为寇的人,便投到了丁进的军中。他们跟别人不一样,大多数人视栾庆山为首领。坐上第五把交椅,军中的大事能够参与了,再有这些人的支持,栾庆山才算在丁进军中有了地位。”
“原来如此。”王敢点了点头。“依哥哥的意思,是用石坚替换丁进,栾庆山在一边帮忙?如此就不只是要除掉丁进,连马习和彭潭两人一起除掉,此事可不容易。”
余欢点了点头,默默喝酒。此事当然不容易。聚起数千兵马,丁进又不是傻子。
王敢道:“此事重大,我要报过张统制才行。还有,这边的情况也要了解一番。”
余欢道:“兄弟,此事我不该问。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最好了解地多一点。你们机宜司,在丁进这里应该是有人的。不知道什么地位?能做什么事?”
王敢看着余欢,笑着摇了摇头:“哥哥,有的事情不该问,就不要问了。你问了,我也不能说。机宜司的人都是提着脑袋做活,大意不得。”
余欢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机宜司的情报机构,是王宵猎一手建立起来,定下规矩,选拔人才。汪若海到了镇抚司后,王宵猎才移交出去。不过,一些最机密的人物,还是只有王宵猎一个人知道。汪若海只是掌握情报的采集和传递,并不能完全掌控整个系统。
这是情报系统的原则。要分级,要保密,体系要独立。不是最高的情报主官,不能够掌握全部的信息。用后世的话说,汪若海实际上是王宵猎的参谋长,还不能掌握一切。
丁进和翟兴离王宵猎最近,这里自然有王宵猎的情报体系。建立这些情报体系的时候,王宵猎有意不发展首领这些核心人员,而是着重在低级将领和士卒中选择合适的人。另外,就是军中的吏人。
晚唐五代延续下来的习惯,许多将领不识字,不能处理公文,军中是有吏人的。便如后世知名的杨延昭,因为不识字,重用吏人周正。周正借机蒙骗杨延昭,做恶多端。当然,作为杨延昭亲信的人,周正的事情是不是杨延昭完全不知情?应该不是的。但若说什么都知道,也不应该。世人为尊者讳,周正被处理的时候,只能说杨延是昭是被蒙骗的,完全不知道。
吏人这个群体,在军队中的地位很低,但权力很大。军队中的一切大事,很难避过他们。但他们不带兵,在军中没有威望,没有地位。
王宵猎要求军中将士识字,用军官和效用代替了吏人。现在天下的军队中,王宵猎是唯一军中没有吏人的。这个特殊群体,实际很难管理。将领不识字,对他们尤其倚重。
丁进起自民兵,管理不规范,公文很少。但是几千人的军队,还是不能够少了吏人。几个首领不识字,也懒得管日常杂事,吏人的权力很大。
王宵猎在丁进军中的情报人员,包括了丁进军中一半吏人。最重要的,就是王敢昨天见的钓翁。
到宋朝的时候,情报系统还非常简陋。不要说像王宵猎这样成体系的,连零乱的也经常没有。刘豫僭立之后,派到江南的细作,不但不用心掩饰身份,还经常用自己北方来的吓唬当地官员。王宵猎前世见多了小说电影中无所不能的情报人员,周密的情报体系,这个时代有绝对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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