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一直送出城外。
看几位使者后边，断了一条腿的李成满脸愤恨之色。王宵猎摇了摇头。道：“听说官家极是看重你。若是你的腿不断，说不定还能得到重用。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只能够一刀了事。”
与李彦仙再道珍重，王宵猎看着众人离去。
此次李彦仙带一千兵，及俘获的女真人首领和三百士卒去临安。为显军容，一千军队中有一百名铁甲骑兵，其余也是挑选出来，可以作为仪仗的。一千人列开来，极是壮观。
献的俘虏除了女真人首领和李成等汉人中的将领，其余的女真人也是挑选出来，主要是出身宗室。这些人的身份越重要，越是显得这场胜仗非比寻常。除此之外，拔离速和沃侧等几个重要将领的首级，也一起装在盒子里，让李彦仙带到临安去。宋军第一场大胜，面子上的功夫要做足了。
大胜之后，王宵猎是必须要献俘的。做了这件事，战事中的有功人员的封赏，才能得到朝廷承认。如若不然，没有朝廷背书，王宵猎的封常都带有权宜的性质。有了朝廷承认，这些人就是朝廷正式官员。虽然朝廷以前没有发一文钱给王宵猎做军费，以后可能也不会发，名义还是很重要。
到了龙门镇，胡交修对李彦仙道：“都统，我们初出洛阳城，还是走得不要太快。今晚就在龙门镇歇了吧。”
李彦仙点头同意。
扎下营来，胡交修对李彦仙道：“到洛阳十日，还要忙前拜谒皇陵，一直没有与都统交谈。今夜得闲，我们饮一杯酒如何？节帅治下甚是安定，不必担心什么。”
李彦仙道：“学士，我们在军中是不许饮酒的。得罪了。”
胡交修愣了一下。道：“都统是一军之帅，何必在意这些规矩！”
李彦仙道：“规矩之所以是规矩，就是因为制定出来，便不再依赖人的意志而存在。不要说我，就是节帅在军中也要遵守军纪。学士，我们早早用饭吧，明日早起。”
胡交修看着李彦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十几天的时间，看来自己还不了解这支军队。不管是王宵猎，还是王宵猎的军队，都是胡交修以前没有见过的。他们的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气质。
送别了李彦仙，王宵猎回到官厅。邵凌和牛皋也回到部队去了，一时间官厅里有些冷清。一个人走到窗前，王宵猎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前世常听人说起洛阳牡丹，今生在牡丹花期到了洛阳，却没有时间欣赏一下牡丹花。等到闲下来，牡丹花期已经过去，只剩下残花败枝。
墙边有一丛牡丹，花已经谢了，也没有人修剪。枯败的花朵掩在绿叶中，看不出本来样子。王宵猎甚至想不起来这几些牡丹开的时候什么样子，近在眼前，自己却从没注意过。
倒是旁边几棵栀子花刚刚盛开，花朵鲜艳，引得蜜蜂和蝴蝶在那里飞来飞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无数的鲜花盛开，有无数的美景变换，只是当我们注意他们的时候，才发觉她们最好的韶华已经过去。只留下枯枝败叶，静静地在这春风里。
汪若海进来，见王宵猎在窗边出神。道：“节帅可是在欣赏窗外风景？可惜牡丹花期已经过了，今年错过了。”
王宵猎转过身笑道：“错过有什么关系？今年谢了，明年再开。只要我们牢牢占住洛阳城，就有看不完的牡丹花。”
“也是，花谢了还会再开，有什么关系？”汪若海笑，到了中间桌子旁。
王宵猎道：“前方有什么军情？”
汪若海道：“刚刚邵兴有消息来，说已经占领绛州。拔离速被歼灭之后，折可求立即北返，已经去得远了。绛州本有金军约两百多人，听闻我军来，早早遁去。”
王宵猎道：“金军倒是跑得快。没了拔离速两万余军队，金军的许多州县就守不住了。”
汪若海听了点头：“是啊，歼灭了拔离速，周围的金军跑得飞快。邵兴说，不但是绛州，晋州的守军也要撤退的样子。他问我们，要不要快速进晋州，把金军围在那里。”
王宵猎听了，不由沉吟。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本来的意思，是先不占晋州。有晋州在，完颜银术可就还有个念想，不会一下子放弃太多地方。如果邵兴说的是真的，那么看来我想的不对。金军说走就走了，哪里会有那么念想去逗留呢。也对，完颜银术可本有一万兵，被姜敏打掉了三千，现在只有七千兵马了。七千人，守太原府都勉强，哪里还会分兵在其他地方！告诉邵兴，占了晋州吧。接下来，我们与金军就要争夺太原府了！”
汪若海道：“节帅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金军到底是外来的，不会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一旦要打仗，他们就会集中兵力，暂时放弃掉一些地方。”
王宵猎点了点头。是啊，金军跟中原军阀不一样，不是有城就占的。不要说晋州，就是开封洛阳，这么重要的地方一样会放弃。金军的兵力有限，想打胜仗，就必须集中兵力。自己前世记忆中，解放战争的一些经验，很难对金军起作用。与金军作战，必须另想办法。
汪若海道：“占领了晋州，晋南大部分州军就入了我们手中。我在想，金军在河东路的兵力不足，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多占领些州军。特别是一些重要地方，要先占据得好。”
王宵猎点了点头，低头沉思。
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一样。有的地方，有战略价值，占有了可以事半功倍。如果不占领，很多州县都会处在敌人威胁之下。比如晋州，是南北交通要冲，具有非常重大的战略价值。王宵猎本来的打算，是不攻晋州，让金军继续驻扎于此。以后自己北上的时候，金军必然重兵防守，在这里把金军主力歼灭。但现在金军是守势，占领晋州只会让自己分兵而已，主动撤退。
想了好一会，王宵猎断然道：“命令邵云，占领晋州之后，立即北上占领冷泉关！命令曹智严，占领泽州之后立即北上，占领隆德府、威胜军、辽州。从两面威胁太原府！”
金军从哪来？
王宵猎本来的打算，是留一些重要地方做诱饵，让金军占据。后续自己进攻的时候，金军必然派援军。那么不管是围点打援也好，围而歼之也有，战争都会容易得多。
北边河东路的晋州是如此，东边的开封府同样是如此。只是金军由于自己的特点，根本不受诱惑，形势不好立即就撤，绝不留恋一城一地的得失。刘豫就好一些，舍不得开封府。哪怕刘麟的军队被全歼，刘豫依然增兵开封。
既然诱饵不起作用，就要及早改变战法。河东路的完颜银术可由于周围没有强敌，军队不多。原本只有万人，被姜敏歼灭三千之后，就只有七千人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晋南的州军全部占据，剑指太原府。
见王宵猎决心已下，汪若海急急出去传令。
王宵猎站在地图前面，看着地图，思考着接下来的形势。
陕州大捷后，王宵猎想的还是诱金军深入，再伺机歼灭金军的一部的主意。不管是陕西方向，还是河东方向，部置相对保守，没有主动出击。而战后金军退缩得远比预计得要快，这个主意只怕要落空。
拔离速被歼灭之后，陕西的金军主力应该很快会撤退，不会留下被宋军东西对进歼灭的机会。东边的刘豫被吓破了胆，短时间也不会再主动进攻。王宵猎的战略方向，实际只剩下河东路了。
转过身，王宵猎在官厅里慢慢踱步。过了一会，又转身看着地图。
除了中军之外，自己现在手中有四个师。李兴的后军师要防守襄阳、邓州一带，不能大举北上，能用的只有解立农、曹智严和邵兴三个师。三个师六万人，北上河东路，中军作为总预备队。
王宵在官厅里猎踱来踱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说到底，自己没有做好与金军决战的准备，进攻河东路显得力量不足。如果金军在两三年内不南下，那么力量的增长，王宵猎肯定占优势。如果金军迅速南下攻击自己，就有危险了。
金军南下，最好的战场是哪里？王宵猎转身，看着位于晋中的太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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