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六郎浑不在意。看着颜颖带着人离开,笑道:“直娘贼,说许多话,耽误了我啃骨头。”
在新兵营,每到睡觉之前会集合,由指挥使对一天的训练进行总结。哪个队做得好进行表扬,哪个队做得不好则进批评。表扬的人鼓励再接再厉,受批评的人指出经验教训。
到了晚上,全营的人集合完毕。指挥使秦辉道:“今天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二都三队的胡六郎不排队,破坏用餐秩序。抢到前头后,把汤里的骨头全部捞到自己的碗里,根本不管后边的人。食堂有汤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抢到最前头,把汤里的骨头捞走。这个问题,军官们已经讨论了一段时间,必须要治理。我们同营的军人,战场上同生共死,谁会甘心把自己交给这样的人?从今天开始,值班的军官有任务,注意是哪些人每天去抢骨头。结果胡六郎不但抢到前面抢骨头,还不排队,还顶撞值日军官,完全军人的样子!今天在这里,对三队提出批评。回去之后,你们要帮助胡六郞,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错误!”
说到这里,秦辉停下来,来回看了一下眼前的兵。加重语气道:“宣抚一再强调,也是军中最常说的一句话。军队是有组织的暴力集团,关键在组织。一个团,一个营,一个都,甚至一个队,都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今天胡六郎在食堂犯了错误,军官们开会,批评的是我。我是你们的指挥使,甘心接受批评,没有什么话说。今天晚上,我对二都和三队提出批评,也是一样的道理。回去之后,从都头,到队正,要积极地帮助胡六郎,帮他改正错误。从芮城回来之后,胡六郎集体观念不强,没有遵守纪律的意识,不断地犯各种错误。今天上午,统制招我们这些指挥使开了一次会。要求从今天开始,大家要加强集体意识,要主动地遵守纪律。你们队里有人犯了错误,就是你们队犯错误。不要认为错误是别人犯的,就与我无关。你们是一个整体,有人犯了错误,每一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说完,秦辉又简单地说了几句其他工作,便通知解散。
胡六郎撇撇嘴,低声道:“直娘贼,这个指挥使的话好多!多吃几块骨头,弄出好大阵仗!”
走了几步,就见到其他的士兵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还指指点点。怒气起来,骂道:“你们几个撮鸟,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惹得爷爷性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一个汉子冷冷地看着胡六郎道:“军中不许打架!如若不然,今天非要让你吃些苦头!你这厮鸟,知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以后犯错,被团抓到,直接处罚到所在的营。被营抓到,处罚到都!你今天被值日军官抓到,不是你自己的事,害得我们也受连累!你能打,打得过我们全营的人吗?”
胡六郎愣了一下。看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善,心知不好。不再说话,急急回了自己住处。
一进房间,就见队里的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以前胡六郎犯了错,别人事不关已,不会说什么。今天不同,好像人人都觉得他不对。
刚到自己床上坐下来,队正彭岳进来。脸色铁青,把手里的笔记本摔在桌子上,厉声道:“开会!”
队里的人听了,快速到桌边坐好,腰板笔直。独立队正对面的位置,留给了胡六郎。
批评与帮助
胡六郎见彭岳狠狠地盯着自己,没有办法,只好在空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大家坐好。彭岳道:“今天散会之后,指挥使招集我们队正又开了一个小会。会上,指挥使重点批评了胡六郎。说胡六郎自从入新兵营以来,集体意识不强,特别不遵守纪律。指挥使指出,几年前金兵入侵时,胡六郎的父母不幸遇难,他只能四处流浪。这种身世,可能造成了胡六郎不一样的想法。要求我们队的其他人员,积极帮助胡六郎,帮他改掉自己的坏毛病。争取新兵营训练完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胡六郎道:“搞笑么!我自己的事,谁要你们帮!”
彭岳憋着怒气,沉声说道:“按统制的要求,从今天开始,下面的营、都、队,都要有集体荣眷,所有的士卒要有集体意识。这个集体荣眷,会有会上表扬、立功受奖等诸多形式。而且统制开会的时候,就提到了胡六郎。说胡六郎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一直不能适应新兵营的生活。要求营、都、队,都要对胡六郎进行帮扶。帮助了胡六郎,如果后续训练好了,是我们集体的功劳。训练不好,是我们集体的错误。”
胡六郎道:“直娘贼,这是什么鬼主意!当兵吃粮,讲的是上阵杀敌,一刀一枪拼出军功来!统制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不看一个人的军功了,还要看兄弟们怎么想?”
彭岳道:“按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分到军队里去。怎么算军功与你有关吗?”
胡六郎道:“我身高体壮,怎么就不能分到军队里了?”
彭岳道:“宣抚常说,军队是有组织的暴力集团,核心是组织?什么是组织?组织是要讲纪律的!进军营以来,你犯了多少错误?你的眼里,有没有纪律?让你进了军队,战场上不遵守纪律,是什么后果?”
胡六郎只是冷笑:“我就是不遵守纪律,怎么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撮鸟要怎么收拾我!”
彭岳道:“宣抚定的规矩,军中不许体罚。如果士卒犯了错误,可以令其站军姿、练动作,直至关禁闭。今天是第一天,就不惩罚你了。从明天开始,如果再犯错误,我们天会的时候,你就站到一边!”
胡六郎冷笑一声,不屑地扭过脸去。
官厅里,张均看着胡六郎的指挥使、都头、队正交来的报告,神情认真。
怎么教好胡六郎呢?张均想了许多办法。最早回来的时候,张均是想使用暴力的。当时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张均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想回到军营之后,利用自己的职权,让胡六郎吃些苦头。回到军营之后,思想一变再变,最后决定用集体的办量,来训练胡六郎。
张均是个聪明人。他的聪明跟姜敏那种过目不忘不一样,而是对人情世故的理解。
来到新兵营,张敏左思右想,慢慢回忆这几年王宵猎说过的话。通过点点滴滴,总结出来这种真正符合王宵猎的心意,而没有实行的训练方法。
最早建立军队的时候,王宵猎有些懵懂。心中有许多想法,但不能形成系统。总是这种方法试一试,那种方法试一试,用几年的时间才慢慢成形。在这个过程中,不可能面面俱到。最后就是大的框架建起来了,细节许多问题。
便如新兵训练。王宵猎建立了新兵营,形成了制度。但是新兵营的细节,王宵猎就没有精力去管了。他提出了各种要求,比如要建立士兵的集体荣眷感,要让士兵养成主动遵守纪律的习惯。但怎么建立,怎么养成,王宵猎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出具体的办法。
就从王宵猎这些零碎的想法中,张均总结出来这么一套办法。这套办法,首先用在了陆浑的新兵营里,用在了胡六郎的身上。张均要试一试,胡六郎这么难带的兵,能不能用这种方法训练出来。
把报告放下,张均轻轻敲着桌子,仔细思考。
王宵猎要求军中不许体罚,不许使用污辱士卒尊严的方法,尽量少批评,多帮助,让许多人不屑。只是这支军队是由王宵猎一手建立起来,他在军中有巨大的威望,大家只能遵守。
张均也思考了很久,按照这些要求,怎么训练和管理士卒。
这上张均的长处。前几年自己一个人在外,没有人管,可以快意恩仇。那时做事坚决,杀伐果断,分外痛快。现在回到军队中来,不能再由着自己,凡事要遵守制度。张均就研究制度,分析制度,让制度能够为自己所用。
王宵猎限制了军官对士卒形成压力的手段,那么这个压力,就要从其他的方面来。从哪里来?当然最有效的办法是从集体来。军官的身份与集体结合起来,代替暴力,对士卒形成压力。
普通人面对王宵猎这种要求,往往会采用最简单的办法。要么放弃一部分不好管理的士卒,要么就是想办法绕过王宵猎限制。真正思考怎么能够做到的,张均是第一人。
正在这时,高信从外面进来。到自己位子坐下,对张均道:“我到新兵营里转了一圈,发现今天不同了。各级军官对自己集体的荣誉,还是很重视的。”
张均道:“他们当然得重视。军官的立功、受奖,与集体荣誉息息相关。下面的士卒,如果立了功,还可以不管集体荣誉。军官立功,就要受集体荣誉影响。”
高信笑道:“你的这个办法真是不错。既不打骂士卒,宣抚那里喜欢。还能让将士人人用心,努力训练。比其他人的办法,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张均叹了口气:“只是要把这办法完善起来,并不容易。这些日子,我酒也少喝,连头发都掉了不少。”
高信大笑。道:“明日军中无事,我请你饮酒去!”
张均道:“如此多谢了。自从都监来,我许多日子不出军营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文化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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