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似模似样的把钓具拿了出来,捡一条肥大的蚯蚓挂了,甩到水里。问张杞:“子才,你喜欢垂钓吗?”
张杞道:“回宣抚,小民并不擅长此事。说实话,今天是第一次。”
王宵猎笑道:“如此正好。我还是六七岁少年的时候,夏天拿了条竹竿到河里钓鱼。钓来钓去,只钓了几条手指长的小鱼。最后一个不小心,跌进了水里,回家被妈妈打了一顿。从此之后,便就不做此事了。会隐园的水竹是洛阳最佳,我们在这里赏一赏风景,说一说闲话。能不能钓到鱼,就随他去了。”
张杞道:“如此最好!”说着,在鱼钩上挂了饵,扔到了水里。
王宵猎倒了酒,请张杞一边喝酒,一边钓鱼。
喝了酒,放下酒杯。王宵猎道:“张兄也是官宦人家,父辈在朝为官,你为何不参加科考呢?”
张杞道:“这几年辗转飘零,父亲去世,母亲又体弱多病,我维持一家生计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敢科考?而且我听人说,建炎二年和今年的科考都是类试,第多人登科了也没有官做。”
王宵猎点头:“是啊,到现还有建炎二年的进士是白身呢。你不科考也好,等天下安定下来,再想办法。”
张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宵猎正要说话,突然发现水中的鱼漂在动。手一扬,把钓竿提了起来。却见一条红鲤鱼在鱼钩上,正拼命的甩着尾巴。这条鲤鱼可是不小,看着有两斤多的样子。
把钓竿收起来,取下鲤鱼,王宵猎不由觉得大是惊奇。自己这技术,还能钓起鱼来?而且还钓一条红鲤鱼。王宵猎转过身,对崔青道:“来,快来,下护!”
崔青听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王宵猎什么意思。
王宵猎指着竹篓道:“竹篓啊,快点拿过来!要不时间长了,这鱼可就死了!”
崔青急忙拿着竹篓过来,把鲤鱼装进去,把竹篓放进水里。这样钓的鱼跑不掉,而也不会因缺水而死。
张杞道:“宣抚真是好运气!刚刚下钩没多久,就钓了一条大鲤鱼!”
王宵猎道:“或许这里太久没有人来了,鱼看见饵,便就要吃进肚子里。钓一条红鲤鱼,真是好运气。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就在这里放生吧。这里池子里的鱼,总没有洛河里面的鲤鱼好吃。”
张杞称是。也拉起自己的钓竿看了看,还是没有鱼。
把钓的鱼收拾好,王宵猎一时心情大好,连饮了几杯酒。又吃了一块甜瓜,还意犹未尽。
重新挂了饵,把钩抛进水中。看着鱼饵沉默了一会,王宵猎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对张杞道:“家姐的意思,是秋天你们便成亲。不知道你们家里选了日子没有?”
张杞道:“找人算过。只是家母还是觉得不满意,正在查寻周围有什么有道高人,要自己去问。”
王宵猎道:“现在已经六月中旬,时间不早了,千万不要耽搁了。”
张杞称是。
王宵猎又道:“成亲之后,你准备再怎么过日子?总不能还是卖字画。我姐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长大,现在我的俸禄,还是能让他过上舒适的日子。不能嫁进你们家里,日子变得拮据起来。”
张杞尴尬地笑了笑。道:“此事家母与我商量过许多次了,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想着做生意,自己又实不擅长此道。想着做官,自己又没有功名。”
王宵猎道:“若想做官,以我的身份,倒是不难。只是我一直以为,官是公器,不应该私相授受。我出身于小户人家,亲戚不多。但是这个也做官,那个也做官,把位子占住了,那些真有才学的人怎么办?”
张杞道:“我只是想想,并没有要做。”
王宵猎点了点头:“想一想当然没有关系,不要真地想做。我们结亲,你就好好地过生活。多赚些钱,不要亏待了自己。如果一时没有想起做什么,我倒是有个主意。”
张杞一喜。忙道:“不知宣抚有什么主意?”
王宵猎道:“你做字画生意,自己也长出丹青,不如就做这一行吧。在襄阳的时候,便有几个翰林待诏,因为各种原因聚在宣抚司下。他们或长于山水,或长于花鸟,都是天下圣手。这些人,做官是不合适的。但若是完全推到民间去,也不合理。我想着建一个半官半民的画院,你来管如何?”
张杞道:“不知什么是半官半民?”
王宵猎道:“半官,就是这些人都有官府的身份,有官府的补助,也接官府的任务。比如我们印的会子,便是由这些人画的。半民,就是这些人不是官,当然也没有品阶。他们平日里的生活,除了为官府画些东西,还会自己卖字卖画。得的钱,当然也是自己的。”
张杞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与以前的翰林院待诏,有些不同。”
王宵猎道:“当然不同。之所以要半官,是因为官府总要用到些字画之类。若是去买,价钱太高,不合适。官方的身份,是值些钱的。有了这个身份,卖的字画也要贵些。之所以半民,是因为若是由官府养起来,官府没有那么多字画让他们画,白浪费俸禄。所以半官半民,算是各取所需吧。”
张杞想了想。道:“我虽长于丹青,但实在水平有限,做这个官,哪个会服我?”
王宵猎笑道:“你是我的姐夫,哪个不服你?这里面的待诏,会自己画画去卖的。水平高了,卖的钱多。若是水平不行,就没有人买他的。你管着他们,只是些杂事而已,又何必服你?”
张杞点了点头,有些明白王宵猎的意思了。
说白了,这个官,不能当正常的官看待。因为手下的人,都是真有水平,能自己谋生的。他们的地位,是因为自己的水平来的,而不是由自己来定。自己管这些人,有些类似打杂的。
张择端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洛阳自古为帝都,见证了不知多少历史上的荣枯往事。当其盛时,洛阳城中王公聚集,在这里构建园林,为一大盛景。当其衰时,百姓逃散,一片荒芜。
湖园本名集贤园,是唐时宰相裴度在洛阳集贤里的园林。在宋时辗转多人之手,一直为洛阳名园。靖康之乱,主人逃散,从此再无音讯。几年间,园中杂草丛生,已为狐兔居所。
正是在这里,王宵猎设置了书画院,收留离散的宫廷画家。
李唐带着李迪,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把湖园转了一遍。最后站在水心亭上,看着烟波浩渺的平津池,叹了一口气道:“自来听说这湖园,自唐时有名,有无数胜景。今天看了一遍,却只见荒草遍地。”
李迪道:“阿爹,靖康之后,洛阳百姓逃亡,城中没多少人家。没了人家,这园子岂不荒芜?”
“是啊,靖康之乱,这千古名都也遭了一场大难。不但是百姓受了苦,连风景也受苦。”李迪举目望,只见平津池里三三两两开头荷花,四面建筑早已倾颓,花卉园里长满杂草,心中不由无限感慨。
李迪道:“宣抚把这里做书画院,我们平日里辛苦些,重新收拾好就是了。到了洛阳,比襄阳时更好,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听说,洛鲤伊鲂,是这里名菜,一会我们出去尝一尝。”
李唐听了就笑:“你还年轻,每日里静想这些东西。要我说,到了西京,不要急着吃那些名珍。而要找一家干净雅致的酒家,要上两斤牛肉,几样菜蔬。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看故国风景。”
李迪道:“阿爹既然这样说,就如此做。快到中午了,我们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走出湖园,看着街道上行人稀少,两边的店铺大多朽坏,李唐感叹道:“年轻的时候,我曾流落西京,每日里以卖画为生。那时的洛阳,多么繁华!虽然不似开封城热闹,但是树荫夹道,风景更佳。不经意间,街道上有就有一间酒家。进去小酌几杯,日子过得赛神仙。”
李迪道:“我年纪小,那样的太平日子,可惜没过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