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杉换成俄语,“聊我们的新年,还有家人。”
王川泽发现,能和她聊廖家人的也只有他。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好上不少。
他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轻轻的对廖杉说,“新年快乐。”
廖杉侧头看向他,也笑起来,像过去和村里人拜年一样,操着一口乡音,“过年好。”
卓娅气鼓鼓,瞧瞧,说不到一句话他们又在说中文了!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的?
王川泽的信装在绿色帆布袋里由程澈背回北市、再投递到邮局,中间经过无数双手,一层层审查,经历了漫长的快一年的时间,才终于到了陈娟手里。
去年年中发洪水,导致秋收歉收,但收上去的粮又不见少,庄户人家这个年都没过好,谁家都是紧紧巴巴,勉强靠存粮过活。
儿子的信可以说是陈娟在这个还没出正月的新年里遇到的头一件好事了,她激动的拆开信封,先看到了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男两女,其中一对年轻男女姿态亲近的挨着,廖家的闺女站在那女孩旁边,她儿子站在两个女孩的后面。
“瘦了、瘦了……”陈娟喃喃道,擦了一把眼睛,把眼角的泪拭掉,看够儿子后才打量起照片上的其他人来,“三儿越长越好了,这俩年轻人是一对吧?”
那俩是一对,那她儿子和三儿是不是……
陈娟不禁欣喜起来,“不然怎么他们四个人一块照相呢。”
她又赶紧去翻信封里面的信,从头看到尾,也没看到儿子提一句他和三儿的事。
陈娟不由得又纳闷起来,“怎么也没提啊?”
另一头,廖家也几乎是差不多时间收到了廖杉的信。
没一会儿,陈美芬又拿着廖杉寄来的单人照片找村里妇人们炫耀去了,“看看,这是三儿在国外拍的呢,瞧瞧这房子,和咱的就是不一样哈……”
一旁本来凑一堆挖野菜的孩子们见状心情各异,廖中华有些羡慕,读书可真好啊,要是他也能像三表叔家的这个姐姐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旁边另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心情就不太美妙了,他蹭地站起来,顿时心生不妙,一副准备逃跑的样子,跑之前还不忘对着一个五岁多的小姑娘说,“廖寒露,你能不能叫你姑姑别寄信回来了?上回她寄信回来我就被训了两年多!”
好不容易才消停了没多久,这回肯定又要被爹娘耳提面命,提溜着好好学习。本来就学不进去,现在吃又吃不饱,哪有什么力气再去看什么书!
廖寒露眨眨眼,不太懂,她姑姑每回寄信回来家里人都很高兴啊。
比她大些的春丫护在她面前,“壮子哥,你自己要是好好学习,还用怕被说?”
壮子本还想反驳,但看远处自己娘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笑了,赶紧护着屁股跑了,他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当着别人面挨打了!
有几个男孩也像他似的跑开了。
要走了
七月中旬, 这天飞机设计系的研究生们要进行他们的毕业答辩。
廖杉穿了身得体的深灰色女士西装套装,刚走出学生公寓楼,就被狂风卷挟的暴雨淋了一脸。
莫斯科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雨?
廖杉在心里腹诽, 有些羡慕下午才去答辩的卓娅,说不定到下午雨就停了。
她打开雨伞,把文件包护在胸口, 还好她出门前在包外面套了个塑料袋,包得很严实,不用担心会打湿里面装的论文,就是她自己, 恐怕走到学校就会很狼狈了。
廖杉撑着伞,顶着大力的狂风往外走了两步,险些被雨伞带着一起让暴风雨刮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帮她抓住了雨伞。
廖杉侧头看过去。
“我来吧。”王川泽说,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黑色正装。
“啊, 谢谢。”廖杉松开手,把被雨水打湿、糊了一脸的头发掖到耳朵后面。
王川泽一只手就稳稳撑住了雨伞,护着廖杉往莫斯科航空学院走去。
滂沱大雨,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大家都在室内躲雨、工作。
简直历险般,廖杉一下子冲进教学楼里,长出了一口气,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多狼狈。
王川泽把雨伞收起来, 沾了雨水的眼镜镜片影响了视线, 他只能把眼镜摘下来, 对着变模糊的廖杉说,“伞给你。”
廖杉见他浑身也湿得厉害, 接过雨伞后去掏和包一起放在塑料袋里的一卷卫生纸,“你要不要擦擦——”
“谢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接过廖杉递过来的卫生纸,郑子昂也是一副落汤鸡模样,“怎么今天是这么个天气?”
他擦掉了脸上的水,才发现面前的廖杉和王川泽俱是看着自己,郑子昂看着两人,疑惑,“你俩不收拾一下?”
廖杉的目光向下,落到他手里的卫生纸上。
郑子昂后知后觉,赶紧递出去,“哦哦哦,你俩也赶紧擦擦。”
三人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妥当些,走向答辩的教室。
教室内老师比学生还要多,由29个来自不同学校的专家教授组成学术委员会主持,共同评审学生交上的毕业论文。
廖杉曾面对过更多人的场面,但此刻她把自己全文118页、图59张、14张表的论文报告,提交给学术委员会审阅,她站到讲台中央,面对下面的教授们,还是不禁紧张起来。
也许是这三年的学习她拼尽了全力,也许是太想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又或许是在紧张未来。
廖杉缓缓吐出一口气,抬眼间已经找回现代召开汽车新品发布会时的状态,自若的开始自己的答辩,“yчnteлr, пpnвet(老师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