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而言,许西柠应当只是短暂掠过的影子。
还是死了的影子!
况且,在谢仪眼里,是霍廷缺德在先,已经公开有爱人的女孩应当被尊重,纠缠心有所属的女孩是没尊严的可怜虫才会做的事情。
倘有一日许西柠说她有真心喜欢的人,谢仪就会潇洒地耸耸肩,插着兜转身离开。
至少此时此刻……他自己是如此深信不疑。
槐江下起倾盆大雨。
江水上涨,偌大的城市里弥漫着幕帘般的厚重水雾,如山般的积云沉甸甸地坠在低空,云层深处闷雷滚滚连绵不断。
九章公馆,硕大的花园别墅里灯火通明,雨水噼里啪啦地落进草地的积水里,溅在光亮昂贵的皮鞋上。
屋檐下倒挂的蝙蝠扑棱棱飞下,凌空化成一位肃穆优雅的管家,安静走到男人身后,为他撑起漆黑的雨伞:“主人。”
伞面被雨水打得砰砰作响,挺括的伞骨处落下淅淅沥沥的雨线。
男人背对着别墅的灯火,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肤色苍白,头发乌黑,侧脸像是雕刻师刀下的雕塑般立体,深邃的眉眼蕴着阴沉的冷意。
他的五官英俊到具有攻击力和压迫感,让人不敢与其对视,显得倨傲又冷漠,眼瞳深处压着刺骨的凌厉和滔天的权势。
“管理局派人伤了东方谢仪,他们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管家低声道。
良久没有等到回答。
管家恭敬地低着头,而霍廷一动不动,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根本毫不关心。
他面前的草地上有一方墓碑,灯光在他身前投下长而锋利的剪影。
管家很清楚,自从霍廷两百年前和妖族一战后,心绪烦躁时就隐隐有被力量反噬的迹象,此时逃逸的电光时不时窜过草坪,烧出交错的焦痕,每隔一阵子九章公馆就要重铺草坪。
尤其是……她不在了以后。
管家忍不住规劝:“主人,还是不要再看了,伤的是自己的身体,或者干脆把墓碑移……”
管家被他的眼神骇住,下意识停了话茬。
霍廷冷冷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天空中骤然一亮,照亮霍廷苍白的脸和乌黑的眼,天上地下仿佛被通天彻地的电光点燃,继而滚起惊雷!
愤怒和警戒如有实质化的天罚落下,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是在人耳畔炸开,连山峦都能劈开!
公馆屋檐下和树梢上栖着的蝙蝠纷纷惊起,乌压压落地,慌乱地跪了满院。
“为墓碑撑一把伞。”霍廷转身大步离开。
立刻有血仆为墓碑撑上伞,周围电痕肆虐狰狞,唯独墓碑周围绿意盎然。
几滴雨水从墓碑上滑落,让上面的刻痕洗得愈发清晰。
——“许西柠之墓”。
“说好的不下雨呢?!天气预报改名叫反向排雷吧!!我非得众筹载人上天给雷公邦邦两拳!”
金发女孩在雨里冲回家,蹬掉鞋子,跳到飘窗上,飞快地关上窗户和窗帘。
狐狸从高处的柜子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她怀里,和她贴了贴脸颊。
许西柠啪啪啪开灯,打开电暖,抱着毛绒毯子缩在沙发上,一边按遥控器一边笑嘻嘻道:“这个天气很适合看电影呢!不如我们看个通宵吧!你想看怪物史莱克还是托尼史塔克?”
谢仪:等等,你不是明天有考试么?
考试前夜通宵庆祝是么,很好,很许西柠。
谢仪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电影,过了一会,许西柠突然说:“咦好男人你冷不冷啊?”然后自说自话地把他抱到旁边。
过了一会,许西柠又说:“咦好男人你也想要盖毯子呀那我们一起盖吧”,然后自说自话地把他抱在怀里,还贴心地盖上毯子。
谢仪挣扎着把头露出来:……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点承受不来。
窗外滚起惊雷,雨声如瀑。
温暖狭小的室内,女孩抱着狐狸缩在毛毯上,只占了沙发上小小的角落。
谢仪又贴了贴她的脸颊,发现她有点冷,还有点发抖。
电影里的绿色大怪物又在耍宝,里面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然而女孩没有笑,她平时灿烂友好,让人觉得很好亲近,然而美本身就会带着不可触碰的距离感,她不笑的时候精致又漠然,金色的发丝垂落,面庞被电视的光芒映亮,漂亮得惊心动魄。
雷声,雨声,黑暗笼罩下来,仿佛穿越了七年传到耳边的混乱的惊叫声,脚步声,让人喘不过气的闷压和窒息感扼住人的咽喉。
雷声炸响,许西柠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谢仪突然意识到,女孩好像是在害怕。
虽然她看起来快快乐乐热热闹闹还特地调出最合家欢的电影,虽然她绝口不提自己想和他靠近一些只笑眯眯地问好男人你冷不冷。
谢仪抬起头,突然伸出爪子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