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2)

谁家会用这么厚的木头做床?这根本就不是床料,是养尸的寿材!

拳头大的洞继续扩大,逐渐扩成一个男子的肩膀那么宽,里头竟然不是中空,还有一面砖墙。砖石不大,每一块都砌得方方正正。钟言又摸它,砖石表面竟然是热的。

好,既然让我找着了,就别怪我容不下你!钟言取出腰间的短刀,刺入砖石缝隙,刀尖一挑便取出一块。随着砖墙被破坏,滚热的白气直往他的脸上扑,当中还掺杂着浓浓的腥味。

事不宜迟,钟言看着龙凤烛的长短就猜喜娘她们快来了,赶紧又拆了几块砖下来。床里头太黑,他看不清,便从怀里取出一根快要烧完的火折子点亮。

一点点的火光,只能照亮周围一团微亮,两只手一拢就快没有了。钟言将火折子往深处伸了伸,床里头竟然用砖石砌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密棺,床有多大,这棺就有多大。

他再将胳膊往里面伸一伸,石棺的四面都是灰。可是又不像普通的灰烬,反而像尘埃和旧皮,好似这里面久久不断地熏着炭盆。

忽然,火折子灭了。

面前猛然间一片黑暗,连那龙凤烛的火苗都飘动了几下,钟言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周围有没有其他的动静。

轻微的呼吸声从他身下传来。

窗棂外点着红灯笼,大红囍字贴床头,钟言却没察觉出一丝一毫的喜庆,如同身坠坟墓。他将火折子盖上,再用力拽起盖子一吹,微光的火苗复燃,慢慢地往下照去。

刚才还黑洞洞的石棺里躺着一个浑身上下白得发腻的人,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全身净了毛一样干净。

是活人还是死人?还是要起尸?钟言按兵不动。

谁料那人竟然朝他张嘴就咬,没有舌头,上颚和原本应当长了舌头的地方全部长满了牙,咽喉深处藏着一条喉咙眼粗的白色蠕虫,不断扭动着。

是炙人蛊!钟言伸手一抓,蛊人的皮肤滑腻得宛如抹了油,根本抓不住,滋溜一下脱了手就往石棺里头钻。钟言抄起床头滚热的药炉,直接往下一倒,浓黑的药汤全部淋在蛊人那张白皮上,石棺里一声尖叫。

竟然,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而这时,院落门口也传来脚步,喜娘带着好几个丫鬟朝这边来了,钟言拧起眉头,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呢?

窗棂边,元墨守着大少爷,院里一下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那位喜娘。喜娘身高体壮,可能是喝了不少酒,原本暗黄的脸色透出不少红晕来。

“你们来干什么啊?”元墨擦了一把泪。

“呦,大喜的日子,你这小孩子哭什么?”喜娘说着瞥向秦翎,心里一个不好,看他这脸色今晚都熬不过去。

“你们走,你们都走!”元墨开始轰人,却被两个大丫鬟给拉住了,“你们干什么啊,少爷他睡了。”

“睡了也得回房睡,哪有在外屋睡的?”喜娘抬腿进了门,也招呼身后的丫鬟跟着。元墨忽然想起大少奶奶不让开门,虽然自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但已经不知不觉将她当成了院里人。

这个院很少有人来,平日就自己和少爷,还有小翠服侍,然后就是进进出出的郎中。少奶奶虽然人不好,可毕竟是少爷明媒正娶的正妻。

“不行!大奶奶说不让人进屋!”他大喊起来,还试图冲过去,可是小小的身子被喜娘一拦就拦下了,“你们怎么这样?”

“我们是唱喜来的,不唱喜,你家大少爷怎么和少奶奶洞房花烛?”喜娘打了个酒嗝,刚要推睡房的门结果被元墨一脑袋顶了个跟头。元墨张开双臂,誓死挡在门前:“不让开就是不让开,这是大少爷的屋!”

“什么人?这么吵。”没想到房门开了,里头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钟言。元墨一瞧,顿时站到了少奶奶身后,自己说话不顶用,这个人说话可能有分量。

“唉,小孩儿不懂事,是元墨在吵闹。快快,快把大公子推进去。”喜娘赶紧命人将轮子椅往里推,不料钟言抬手一挡。

“让元墨来就行,外人别动他。”钟言冷冷地说,嫌喜娘拐过人的那双手脏,秦翎是个干净读书人。

“是,是。”喜娘只好答应,跟着元墨才进了屋,结果一愣。

原本好好的大床,现在胡乱铺成的床褥不平整,药汤还撒一地。喜娘见多识广,眼珠子一转,这位大奶奶虽然格外俊俏,可俏里带着几分男相,怕是脾气烈。刚刚她一定是气恼嫁了短命鬼,在屋里撒气。

元墨也愣了,委屈巴巴地嘟哝:“少爷的床……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钟言笑了笑,摸摸肚子,拿出了派头,“不会还等着我收拾吧?”

喜娘原本还以为要看到个哭哭啼啼的新娘子,没想到如此霸道,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带着大丫鬟收拾床褥,只是床板不知怎的凹下去一块,但无人敢问。等到收拾妥当,钟言看了看还在昏睡的秦翎,算了,帮人帮到底,反正半夜就走,于是又将人抱回床上。

“现在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喝合卺酒。”喜娘这时开口。

钟言扫她一眼:“你觉得他这样能喝吗?嫌他死得不够快?”

“这……”喜娘支支吾吾,“我们只是来唱喜,这能不能喝……”

“把酒和瓜果放下,今天用不上。”钟言挥了挥手,算是送客。喜娘只好命令丫鬟们将红枣、莲子、花生、喜饼等果盘放在喜台上,可就是不挪步。

“还不走?我看你们还想怎么折腾他。”钟言站在床边,床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绳,绕着床,足足栓了一整圈。

喜娘揶揄一笑:“还有一件事,是二少爷特意吩咐的,说盼望您和大少爷夫妻恩爱,早日添丁。”

说完,她取出一方雪白绸帕,平铺在床上。丫鬟们纷纷红了脸,低着头快步离开,等喜娘也走了,元墨傻乎乎地过来:“稀奇,她留下这个干什么?汗巾?”

钟言盯着绸帕,二少爷可真是能气人,这病秧子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活活气死?

“先收起来吧。”钟言吩咐元墨,“你把地上收拾收拾,我去院里走走。”

“你……你是不是要跑?”元墨人小鬼大,“我们少爷心软,给你留了休书。你明早拿走就是,犯不着跑,显得少爷苛待你。”

“人不大,你脾气倒是挺大。”钟言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看在他对主子的这片衷心上,“算了,我给你少爷好好把一把脉,看看他到底怎么着。你去给我找一把泡过水的黑豆来。”

元墨不懂要干什么,但还是跑去厨房要一碗,豆粒各个饱满。钟言坐在床边的轮子椅上,摸了一把秦翎额头,只恨喜娘来得不巧,炙人蛊跑了,只被自己扯下一只手掌。

蛊人跑掉之前将蛊虫吐了出来,小臂粗长的白色肉虫现在就在床里。可蛊人没了,蛊虫没有药劲,这床又被自己栓了一圈续命绳,想来秦翎再睡不会难受。

这时,昏睡的人动了几下,醒了。

秦翎不记得怎么晕的,眼前一黑就到了现在,往常天一黑他的五脏六腑就火烧火燎,今天却莫名凉爽。

“你怎么……还没走?”他皱着眉,“谁让你坐我的轮子椅了?”

“我偏坐。”钟言故意逗他,在轮子椅上来来回回变动,“我起来了,我又坐下了,我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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