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院落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秦翎不由地一动,快速看向那脚步声的位置,眉心松动了一些,嘴角也不自觉地抬起一点弧度:“翠儿,你去看看。”
“是。”小翠放下木盆跑去看,气得直跺脚,“元墨你怎么又跑出去了!你这样还怎么当差?”
“出去走了走,一不小心就在外头打了个盹儿,你别气,今晚我守着,你去好好睡觉。”元墨的两只手揣在袖口里,眼睛滴溜溜地往院子里头张望,“少爷呢?”
“等着你们呢。”小翠往他后头看了看,“咱们大奶奶呢。”
“大奶奶走了,今后不再回来,我这就要告诉少爷去呢。”元墨抬脚要进去,见着地上这层清水,将脚往回一缩,“大晚上的,泼水干什么?”
“主子吩咐的,招办就是。”小翠心里有气,“你这一躲懒,院子里头什么都是我干,还不赶紧去烧水,一会儿给少爷擦擦。”
“这……你先烧着,我去外头找找东西,刚才不小心掉了什么。”元墨转身就走了,头都没回,小翠气得够呛,跺了两下脚就回去烧水了,明天一定要狠狠拧他耳朵几把。
秦翎听着远处有人说话,却没听着说话的人走进来,等小翠再回来,他抿了抿嘴唇:“刚才是谁?怎么没进来?”
“还不是元墨那小子,要我说,少爷您就是对他太好了,宠得他这两天总是往外跑,来不来就打个盹。”小翠只好自己来推轮子椅,轱辘压进浅浅的水滩里,再滚动,带起一串小水珠。秦翎又抿了抿嘴,等了一会儿没听小翠提别人,这才问:“你们少奶奶,没回来?”
小翠就怕他问,偏偏还真给问住了。“这……”
“刚刚,不是她带着元墨在外头?莫非只有元墨?”秦翎偏着头问,眼睛看着院落门口。
“只有……只有元墨。”小翠不得已,只能说出来。
“他说什么了?”秦翎松弛的手指忍不住攥了攥。
“说……说大少奶奶走了,今后不再回来。”说完,小翠又勉强笑了笑,“他总是胡说,明日我拧死他。”
“今后不再回来了……”秦翎喃喃自语,“果然,她方才就是要走了。”
“才不是,才不是呢。”小翠难受得不行,但又不知怎么劝,只好先把秦翎推到床边,“您等着,我烧水去。”
秦翎点了点头,听着脚步声逐渐远了。心里虽然难受,但也像落下一块巨石,走了好,走了就不再惦记她哪日会走。
不一会儿,小翠端着热水进来,因着以前都是元墨近身擦拭,秦翎身边从未有过亲近的女眷,所以也就没让小翠给他擦身子,而是清洁了头脸和双脚。把水倒掉之后,小翠端着药炉进来,到床头边慢慢地煎着:“少爷您睡。”
“嗯。”秦翎从床头拿过那颗消梨,摸着它的果皮,闭上了眼睛。
桃花酒煎的动静不大,闻着却舒服,连小翠都爱闻了。屋里空落落,少奶奶和元墨都不在,小翠也琢磨着刚刚的话,真不舍得少奶奶离开。
这样好的人,以后怕是再也遇不到了……看着小炉子上的火苗,小翠不知不觉支着下巴睡着了,等到再醒,屋外有人拍窗。
“小翠,小翠,给我开开门啊。”是元墨的声音。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几更了?”小翠不悦,不光是她被吵醒,秦翎也醒了。
“外头是元墨?快让他进来吧,外头有蚊虫。”秦翎撑着胳膊半起身,听着脚步声,或许不是一个人回来呢。
若是两个人……她必定是走了之后发觉外头不好,又或者是无亲戚可投奔,兜兜转转又回来。
“开了门我才能进啊。”元墨在外头催,等小翠开了门,他一跳就跳了进来,“少爷,少奶奶走了,说再也不回来了。”
秦翎的心瞬间凉了半载。
“走的时候,她笑得可欢喜了,说咱们这院子阴气森森,屋里头也没个布置。”元墨进屋就直奔秦翎的床,边走边说。秦翎微微地蹙着眉头,心口一阵寒凉,再一咳嗽,一不小心将捂着口的掌心咳湿。
尽管看不见,他知道这是血。
“啊,少爷您怎么又咳血了!”元墨扑了过去,像是准备给他擦,结果一碰床框就被弹开了,仿佛一道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他倒在地上,小翠赶忙去扶,抓着他手臂这样一摸……
“你胳膊上怎么疙疙瘩瘩的?”小翠好奇地问。
“哦,没什么。”元墨笑着含糊过去,将袖口抻抻,盖住了底下那一片长满了泥螺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小狗:缺德但可爱,师祖的最爱。
钟言: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秦翎:老婆走了我吐血。
【阳】肉纸人2
秦翎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一心着急:“摔疼了么?咳……快去拿药,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吧,我虽然没什么事,可翠儿毕竟是个姑娘家。”
“他才摔不疼呢,这些天可把他的心玩儿野了。”小翠也怕他真受伤了,“你等着,我去拿药箱。”
“不用,我没事,你快去睡吧,今夜有我守着。”元墨对着小翠笑了几下,推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外轰。小翠一头雾水:“你推我做什么,我还得看着炉子呢……”
“我看着。”元墨将人一口气推到门口,“你快去睡,少爷都咳血了,我得好好照顾呢。”
“那你……一定仔细着,这会儿也找不了郎中。”小翠忧心万分,可少爷以前也咳血过,这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只好反复叮嘱,“千万别再提少奶奶的事了。”
“我知道。”元墨点头,随后将门一关,回了屋。
床上,秦翎已经坐起来,身靠床框,一张脸苍白,如同随时会灭的烛火。嘴唇边上有着一丝鲜红,明明都看不到了,可是瞎了的眼睛仍旧注视着房门的方向,孤寂极了。他很瘦弱,随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骨节分明的右手上就多了一抹红,可竟毫不在意。
曾经他若是咳了血,还会想着赶紧擦掉,如今已经没了生机,宛如一潭寂寥的死水。
“她说得没错,有病气的地方,自然阴森一些。”秦翎低垂着头,慢慢沉寂下去。
“少爷您别这样想,少奶奶也不是有心的。”元墨给他拿了一条擦脸的帕子,却不敢靠近那张床,“您要是难受,我扶着您下来走走?”
“不走了,我没力气。”秦翎咳了起来,慢慢地闭上眼,“她还说什么了?”
元墨绕着他这张价值千金的木床看了又看,找不出关窍所在。“少奶奶还说,这几日憋得慌,哪有人成天在屋子里灌药的,拿药当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