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1/2)

“啊,恭喜啊,恭喜!”周钰拱手就要道贺,只听身后一声拖着长音的调笑,“呦,这不是秦翎吗?我还以为方才看错了,没想到真能下床了?”

秦翎不悦,抿着嘴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自小和自己话不投机的徐长韶。视线转回到身边,他对钟言说:“别理他们就是,他们说话未必好听。”

“我觉着挺好听的啊,你如今就是能下床了。”钟言先用话将徐长韶的调侃顶了回去,他可不是脸皮薄的新嫁娘,站在这里活生生等着别人戳痛处。

“这话你心里知道就好,别挂在嘴上。”秦翎看似埋怨,可语气神色没有一样是不高兴的,显然就是惯着她怎么舒坦怎么说。这句话同时也给了周钰一些震动,他瞪大了眼睛,再次将手一拜:“诶呀,秦兄啊秦兄,你这是娶了一位女子中的英杰,说话直爽,有情有理!”

“她就是这个性子,实在是……”秦翎客套地自谦,实则根本没往自责上靠,“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正巧,徐长韶和平伯言已经到了面前,两人同时打量着秦翎,也打量着秦翎带来的女子。平伯言没有徐长韶那般随意,先给秦翎行了礼:“数年不见,还以为和秦兄没有再见之日,如今大好了,我们还想着请秦兄一起秋日小酌。”

“他可不能喝。”徐长韶摇动白扇,肆意地回忆起往日之事,“那年咱们一起学书,我带了一小瓶桂花酒,你们还记得吧?咱们一人一口,喝了都没事,只有他喝完睡了两个时辰,趴在桌上没起来。”

秦翎都快忘了这些,那时的种种窘迫如今想来也是难得的自在,从前倒不觉得,生病之后才知晓无病无灾的快活。“是,我确实不胜酒力,这事我还记着呢。”

“诶,这就别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平伯言站在几人当中打起圆场,“今日庆贺有二,一是庆贺师傅六十过寿,二是庆贺秦翎病愈。”

“多谢。”秦翎接话到快,拉着钟言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位是……”

“我叫钟言,我就是秦翎刚过门没多久的妻,他是我夫君。”钟言直截了当地说。

面前三个读书人顿时安静下来,虽未觉着有所冒犯,可是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咳咳。”秦翎假咳的时候绷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短,稍纵即逝。她总是这样,让人意料之外,处处新奇又大胆。若说规矩,她有时候确实不守规矩,可是秦翎偏偏想要纵着她胡来,也是可爱。

他是我夫君,这几个字格外好,坐实了他们情非泛泛。

“原来是……是我们冒犯了。”周钰率先一笑,清朗的笑声缓解了彼此的尴尬,“秦兄年岁和我们差不多,却是我们当中最晚成亲的,这份贺礼我们一定补上。”

“他成亲这事我倒是早有听说。”不料徐长韶仍旧不依不饶,直指要害,“听说这婚事是为了冲喜?”

秦翎的脸色变了变,虽然外表看起来仍旧温柔平静,可钟言却知道这已经是动怒了。

“好好的,你提这些干什么?”平伯言淡淡地解围,但态度较为中立,显然也不愿为了一个女子而伤了大家和气,“既然现在好了就是好了,别提其他。”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合了八字,拜了堂,都是按照规矩来办,不曾随意。”可秦翎没打算糊弄过去,计较得要命,特别是他们拜堂没拜完就让二弟搅局,“还望大家自尊敬重,对她无礼便是对我无礼。”

“你别动气,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倒酒赔不是。”周钰像是站在秦翎这一头,抱歉地对着钟言拱了拱手,“方才得罪了。”

钟言倒是无所谓,哪怕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是秦家买来冲喜的下人他都无动于衷,叫人说闲话又怎么了?多少人被闲话困住一生,自己才不要。可他受不了的是他们对秦翎的不尊重,正要开口分辩,只听得身后熙熙攘攘,好像过来了好多人。

一位银发的老者站在人群当中,不怒自威,颇有大师风范。而随着他的出现,周遭的嘈杂即刻变为安静,所有人都露出尊敬的神色来,不用秦翎多说,钟言也能猜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便是曹正卿。

“大家随意,今日是老夫六十寿辰,但大家切勿当作庆贺聚饮,而应当当作学术之聚,切磋见解。”曹正卿虽然年长,可眼神仍旧清明,于人群中一眼瞧见了往日的爱徒。简单和几位门客寒暄过后他便照直了往秦翎这边来了,虽然年过半百,可身躯硬朗挺拔,不似六十之人。

“你来了。”曹正卿站到了秦翎的身边,一只手搭在秦翎的肩膀上,关怀重视之情溢于言表,“你终于大好了。”

“多谢恩师惦念。”秦翎和师傅数年未见,如今见了面便回忆起曾经往事,“我一好就想着来看您,我还记着您与师母的生辰。今年年下,小师妹就十四了,到时我必定送上贺礼。”

嗯?小师妹?曹正卿的女儿是秦翎的同门师妹?钟言咬了下嘴唇。她什么样子?一定博览群书,写一笔好字,处处都有独特的学识见解。

这样好的女子……自己也想见见。若是情投意合,自己就和她结为金兰!

“你师母也惦念着你,总是提起你呢。只是今日她带着你小师妹回娘家了,不然一定出来见你。”曹正卿的手在秦翎的肩头轻拍,疼爱有加。方才没有秦翎在的时候,其他的晚辈还能和他说得上话,可秦翎一来,其余的人便好像消失了。

不怪别人记恨他,恐怕是师傅偏心太过,钟言不禁想。

秦翎的眼圈已经微微发了红:“这次病愈实属侥幸,我本来已经灰了心,没想到还能赶上您的寿辰。我总记着小时候您亲手执笔教我写字,每回写不好,您总是用竹板轻轻地敲打我的掌心。”

“为师的,怎么舍得真打你们?”曹正卿的眼圈也红了,哽咽几下才说,“如今你能好,就比什么都强。”

师徒叙旧,钟言倒是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特别是周钰、徐长韶和平伯言这三个人。周钰表面像是和秦翎熟络相交,可钟言并不觉得他们亲切,不然秦翎病了这么久,怎么没听元墨和小翠说,哪家的公子去看过他?

徐长韶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将排斥摆在脸上,可见从小就被秦翎抢了风头,长大仍旧不能忘怀那股难受。

而平伯言,看似与世无争,对秦翎也没有太多的看法,可钟言却觉着他对秦翎的一举一动甚为注意,眼神总是落在这边。平心而论,钟言反而觉得他对秦翎的敌意更大。

看来这病秧子以为的“同辈旧友”不一定都把他当成了“友”啊。

而秦翎见了恩师显然话也多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叙着旧,周钰在旁边陪着,时不时打趣一句:“师傅当真偏心,我们幼年时不好好练字贪玩,挨打的时候可没见您手下留情。”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秦翎用功,秦翎偶尔的贪玩是孩童心性,你们是成日里只想着玩。”曹正卿和蔼地说回来,“再有,为师也不曾打伤过你们。”

“我怎么记着,您从前将我的手打肿过呢?打得我好几日拿不起笔呢。”徐长韶伸出右手来,师傅在前,他自然不敢对秦翎不敬,“摆明您还是偏了。”

曹正卿笑而不语,就这样承认了自己的偏心。秦翎自然也清楚师傅对自己的疼爱看重,连忙说:“恩师的心意我必不能忘,如今我好了,还希望跟着师傅继续研习,将这些年流逝的时光补上。这次我并非一人前来,带贤内一同为师傅庆贺生辰。”

曹正卿正要问,没想到他自己说了:“听说你成了亲,师傅给你们备了礼,愿你们二人锦瑟和谐,长长久久。”

“谢师傅。”秦翎将钟言请到了身边来,“这位便是,今日特意带来给师傅见见,她叫钟言,言语的言……平日助我良多。”

钟言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多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便小幅度地行了个礼。这些读书人说话真是有意思,文绉绉的。

曹正卿将钟言打量一番,欣慰地点了点头:“多谢,秦翎是我的爱徒,你放心,他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我知道。”钟言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不让他说话简直能憋死人,也学不会咬文嚼字,“听夫君说要来祝寿,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中秋快到了,这两日特意做了几个香囊,送给各位。”

等香囊一拿出来,秦翎便率先看了过去,怎么她做香囊这事自己都不知道?

钟言自然看得懂他,这事他当然不知道,因为自己根本不会做针线活儿,全部都是小翠代劳。看周围这些人都不动,他再说:“手艺有些粗糙,只为图个团圆的好意头。”

周钰仍旧是先打破僵局的那个,高高兴兴地挑了一个:“别说,这小小香囊宛如香粽,配在腰坠上刚好,多谢,多谢。”

“这里头是什么?”徐长韶随便地拿了一个,闻过之后不是很满意,“不像是什么上好的香料啊,你们秦家没银子了吗?”

平伯言虽然没说话,但也拿了一个,不能不给秦翎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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