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冷得早,听他们说明日就要下小雪了。”元墨护着碗。
“这会儿就下雪?可真反常。”钟言算了算时日,比往年提前一个月呢,“咱们快走吧,你家少爷一定饿了,到时候该着急了。”
“您放心,少爷就算饿了也不会急,他从前哪怕饿了也不说,坐在桌边看书、写字,惬意着呢……”元墨说完就看到了少爷。只见秦翎正站在门槛里头往外扔什么东西,地上好多生米,那只镇宅的大公鸡正在地上叨叨叨。
“我饿了。”秦翎又给洒了一把米,一边喂鸡一边散发饿肚子的怨念,“……你们怎么去那么久?”
钟言看着正在喂鸡的读书人:“……”
元墨也沉默了,少爷的性子转变好快,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啊。
“没事你喂它干嘛?它记仇,总是啄我。”钟言躲着鸡往回跑,一下子跳进门槛。公鸡还想追,结果因为被拴在外头进不去,扭头就去啄元墨。元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一进屋就看到少奶奶在和少爷发脾气。
秦翎坐在钟言旁边:“你别气了,我只是喂喂它。”
“它啄我,你还喂?”钟言扭头不看他。
“好了,往后让翠儿和元墨去喂,我不喂就是。”秦翎说着说着,心思跑到了别处。现在心情很不一样,毕竟小言已经不是她了,而是他。
若只是月事不来,他还不足以断定,再加上他身子的异样,必定是了。
钟言噘着嘴,嘴上能挂一个油瓶:“那你一会儿去拔几根鸡毛,我要做毛毽子。”
秦翎看愣住,原来男子也可以噘嘴的么?还噘得这样可爱,俏皮,让人挪不开视线。“这、这不好吧。”
钟言哼了一声,瞪过来。
秦翎立即心软了,可又觉得那鸡无辜,不该受这无妄之灾:“那鸡好好的,我去拔毛便是伤它,它是生灵也会疼痛……这样吧,我日日去看着它,掉了成色好看的毛就立马给你捡起来,攒够了给你扎个毛毽子来踢。”
“这可是你说的。”钟言这才满意,“它也不能进屋。”
“不进。”秦翎继续看着他,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女子……不是,奇男子。
元墨赶紧放下白米粥跑了,不打扰主子们恩爱。等元墨走了,秦翎才问:“小妹怎么样?”
“没事,她想娘亲了,所以让我陪陪她。”钟言给他喂了一口黄笋片汤,“你们娘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必须得好好问问,如果有人要动心思做手脚,动到他们娘亲的身上,保不齐这兄妹俩都会上当。秦翎咽下汤,满脸幸福地回忆:“娘亲是个温柔的人,她和你一样,对我很好。”
“谁让你说这个了。”钟言受不了,读书人真是可怕,总是夸奖他,仿佛自己是什么天下至好之人。哪里是啊,他连人都算不上。
秦翎一边说,一边继续消化小言是男子的事实。“娘亲她什么都喜欢,种花、厨艺、女红,样样都会。可是她和你差不多,不怎么会读书,我四岁时就可以给她讲字了。我想,娘亲她在家做女儿时一定贪玩,看书就犯困,心思都在别的上。”
这听着倒是个可爱的女子。钟言又问:“那她怎么嫁了你爹呢?她娘家呢?”
“这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娘亲的双亲逝世于生我之前,而且必定是大富大贵人家。”秦翎想抓他的手,可还是在犹豫性别之分。男子之间相互抓手算什么?总不能是拜把子吧。
他慢慢地将娘亲的事全告诉钟言:“单是看娘亲的嫁妆就能猜出她是千金小姐,娘亲走了之后,留下的东西没怎么动,我和小妹一人一半。曾经我以为自己命不多时,又无心娶妻,所以将好的都分给小妹,做她将来的妆奁。这样即便我不在了,她婆家看她妆奁丰厚也不敢对她如何,必定珍之重之。”
钟言呵呵一笑,这傻子,真不知道多少女儿家的嫁妆被婆家贪图了。
“如今你我成亲,你放心,我自然不亏待你。”秦翎说完便可怜兮兮地看向他。
钟言也看了他:“你就是不想吃鸡蛋,对吧?”
“可以么?”秦翎没想到被他看破。
“不可以。”钟言将鸡蛋掰开,塞他嘴里。
外头的风明显更凉了,很是刺骨,吃完这顿饭钟言就在院里等着,不知道秦守业什么时候回来。等到傍晚,外头好一阵热闹,没想到秦守业和二夫人居然这会儿才到。不过也好,因为他们回来晚,今日特意免了请安的礼数,一概明日再说。钟言也乐得自在,专心致志地叠了一艘纸船,揣在袖子里等着用。
等到吹了烛火,秦翎又一次睡下,钟言再次带着元墨溜出来,还是往湖边去。先不管丫鬟不丫鬟,今夜说什么得把那蛹翻出来,说不定还是一个活蛹!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掰弯自己。
钟言:有本事自己把鸡蛋吃了。
【阳】畸皮蛹6
湖边一片安静,而湖心则莲叶摇晃。
钟言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手里捧着他白日里辛辛苦苦折好的纸船。可并没有马上放下去,反而转手递给元墨:“帮我捧好了。”
元墨赶快双手捧住:“您要做什么?”
“请位纸人送我过去。”钟言说得轻巧,手里慢慢地撕着纸。元墨也是纸人,可是却看出少奶奶现在撕的这个和自己不一样,于是问:“这有何不同呢?”
“这纸人得穿鞋,你又不穿。”钟言笑了笑,将纸人递给他,然后继续撕纸给纸人做鞋。他动作很快,一看便知是个用纸张道术的高手,很快就捏出两只小小的鞋子,套在了纸人的身上。
元墨更不懂了:“那您当时怎么不给我做鞋?”
“穿纸鞋能有什么好事?你以为我是不舍得给你撕纸啊?”钟言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穿纸鞋首先这人就不是人了,生气全无,其次,鬼走路又不毁鞋,专门做一双是为了给船夫。”
“船夫?”元墨揉着脑门儿,眼里浮现敬佩,少奶奶可真是博览群书之人,懂这么多,怪不得能和少爷整夜整夜说话。
“是啊,给船夫做的,因为船上打滑,所以船夫很少穿鞋,也叫作‘赤脚汉’。而能穿上一双舒服的鞋子,是天下船夫的心愿,你不把这愿望给人家实现,人家为什么要帮你干活?”钟言给纸人穿好鞋子,放在船上,这才郑重其事将船放进水里。
周边并没有风吹起来,可奇怪的是,船放进去之后便动了起来。如镜的湖面开始有了涟漪,层层叠近,将小船往湖心送去。
元墨看着看着那船,竟然觉着有些头晕。“它要去哪儿?”
“咱们跟着去就是。”
少奶奶在旁边说话,可那声音忽近忽远,最近的时候像在耳边,最远的时候像在天边。元墨听不清楚,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晕了,晕得他快要站不住。忽然一个弯腰他赶忙扶住少奶奶,在抬头,周围竟然全部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