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找什么?”元墨看出来了,这绝对在找东西。
“找鞋印啊,咱们昨晚上留下的。”钟言说。
元墨挠挠眼皮:“都盖上了,能找着?”
“能啊,这不就出来了嘛。”钟言指了指雪地。元墨低头看去,被精心扫出来的雪面上果然有印子了,虽然并不是很清楚吧,可是这就是鞋印。
“踩过的雪和后来下的雪没法融在一起,哪怕被盖上,只要耐心地扫扫都能扫出来。”钟言说完元墨的眼睛就瞪大了,像瞧见了什么可怖的景象。不,不是像,是真的瞧见了可怖的东西。
地上的脚印不是两双,是三双!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大一小,一浅一深,这是少奶奶和自己的。少奶奶没有裹脚,故而脚掌细长,自己的脚小,跟在她后头回来的。她身子有分量,脚印更深,自己的纸身子轻飘飘,足迹也只是浅浅一层。
可是跟在他们后头还有一双足迹,比他们的脚都要大!还深,好似分量有少奶奶的三倍之多!
元墨揪紧了袖口,拼了命地回忆,这不对吧,昨夜只有他们,并没有人跟着啊。
“这……这怎么回事啊!闹鬼了?”他赶紧问。
钟言也说不好这怎么回事:“这是个麻烦……但总归是咱们疏忽了,确实,昨晚有东西一直跟在咱们后头。这事先放放,先回去,先把你家老爷和二夫人见过再说。”
张开在后厨忙活,老爷和二夫人说回来就回来,好在没打得措手不及。瞧见少奶奶来了,他快步上前:“大少奶奶,老爷快到了!”
“我知道。”钟言照常如旧,“他们又不能吃了我。”
“大老爷恐怕对您不利,二夫人倒是还好,她不敢管您。”张开是为了她操心,“您再能干也是女子,不要和老爷硬碰硬了!”
“我懂。”钟言明白他是为自己好,“不过你怎么猜出他要对我不利?”
“唉,这不明摆着的!”张开猛地一拍大腿,“您是大夫人长子的正妻,虽然是小辈,可身份比二夫人高,她肯定不敢挑您什么。大老爷能有什么好话,肯定……”
后头的话他没敢说,肯定看不上少奶奶的家世出身啊。当时是冲喜,没法子,随便给少爷找个什么样的都可以,反正也没打算留这位儿媳多久。现在不一样了,正儿八经的秦家大公子正妻,肯定会挑出一堆的毛病。
“要不这样吧,我给您想个法子!”张开自以为聪明地说。
“哦?什么法子?”钟言倒是想听一听了。
“您就说您已经有了!”张开眼睛一亮。
钟言差点摔个跟头:“什么有了?”
“有了啊,肚子里有了!”张开没开玩笑,“少爷身子大好,有没有的,这不是迟早的事?虽说您不是人,可您修炼得和人差不多,怎么知道不会有呢?您是正经主子,肚子里那位就是将来秦宅的小主子,我看谁敢轰您!”
“你省省吧。”钟言摸了摸肚子,自己要是有了秦翎的种才奇怪呢,“先给我弄个厨房,我做饭。”
张开是真为了她着急,可她偏偏不急,还做饭,还特意要了新鲜的猪肚和母鸡。钟言一手拎着猪肚,一手拎着母鸡,天大地大,都没有秦翎一顿饭大。
元墨在旁边帮着架锅,看着少奶奶收拾猪肚。这东西不好弄,钟言先取来粗盐加上面粉,里里外外地小心搓揉,就为了去掉上面的粘液。若是有一点粘液剩下,这熬出来的汤都不好喝。等到搓好了再取来放在雪里的白醋,冰冰地倒下去继续揉搓,将面粉和粗盐全部洗下去,猪肚就干净一些。
来来回回五六次,元墨看着少奶奶通红的十指,心疼坏了。唉,自己要不是纸身子就好了,能帮上忙。
光洗干净没用,钟言将猪肚放入大锅里焯水,来回三次后捞出来,将里面翻到外层,用大菜刀细细地刮掉那层淡黄色的残留肥油。秦翎好不容易能吃点肉了,不能马虎。
等猪肚收拾完,他再去收拾母鸡,同样刮掉了鸡皮下面的那层油,然后将整只鸡去头、去爪、去屁股、去内脏,其余的部分完整地塞进了猪肚,最后用棉线捆封,活像将母鸡塞进袋子里。这样才能下锅,加入姜片、料酒和葱丝,最后大火烧开一回,撇去浮沫,然后加大枣和枸杞,盖上盖子,小火慢炖。
“成了,一会儿让张开亲自看着,没水就加,两个时辰之后我再来。”钟言也不是很放心,冬日里进补的汤要常做,总是跑来后厨不方便,往后在他和秦翎的院子里弄个小厨房,省得别人过手。
“这、这就好了?”元墨没见过这道菜,“好好的母鸡,为什么要塞进猪肚里炖汤啊?这样更好吃?”
“因为啊,这猪肚必须炖很久才能软烂,否则嚼不动,可那母鸡就不能炖太久,否则肉都柴了散了。两者合二为一,出锅的时候猪肚软嫩,鸡肉鲜美,刚好暖胃补身,给你家少爷吃最好了。”钟言刮了下元墨的鼻子,“走吧,回去。”
两个人快快地回,还没回去就听到秦老爷和二夫人的车回来了,果然,回去没多久,就有一个面生的侍从来请。钟言见秦翎对那人十分客气,听这声音也逐渐回忆起来了,原来那日成亲,就是他和喜娘说的话。
他必然是秦老爷的心腹侍从。
“咱们走吧,我爹和二娘等着呢。”秦翎特意没坐轮子椅,想要走着过去。
钟言也没有阻拦,他知道他什么心思。成亲没多久,秦守业和何清涟就出了远门,那时候秦翎半死不活,如今回来,他肯定想让他们看看他好起来的模样。所以这一路走得缓慢,乃至于到了前堂的时候秦烁、秦泠都到了,唯独小妹没来。
和上次差不多,秦烁和秦泠将大哥的位置留了出来。
“大哥来得好慢,我和三弟等了好久。”秦烁皮笑肉不笑地说。
“辛苦二弟了。”秦翎微微点了下头,走过秦烁身边时,秦烁稍稍让了一下。
这一下让钟言看出许多东西,特别是秦烁眼中的不甘心。两个人明明就差一刻,身份就不一样了,钟言现在看谁都像恶人,头一个就猜测秦宅里的祸事是不是秦烁主谋,按理说,他是最恨秦翎的那个。
“大哥,你的气色比前几日更好了,竟然能走着过来!”秦泠喜上眉梢,“过几日咱们出城去射箭吧!我又新得了一把长弓!”
“你先去吧,大哥还差些,慢慢养好再陪你。”秦翎摸了摸三弟的头,小时候还是自己教他拉弓,他拉不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他的弓自己恐怕拿都拿不起来。
“嗯,那我等着!”秦泠点了点头,看到钟言时立刻说,“给长嫂请安!”
钟言点了下头,这时候不好开口,秦泠倒是乖,和秦翎像亲兄弟一般,可他真有看着这么乖巧可爱吗?钟言也不敢肯定,谁都有可能坑害秦翎。话说秦翎这命也太好了,究竟是什么命啊,能让人这么惦记的,恐怕只有命中有大福报的真佛转世了吧?
再往前走,钟言终于看到了秦守业和何清涟。不知道为什么,钟言直觉地认定,他们是真的。
那日成亲,隔着一层红盖头,自己和秦翎一拜高堂,拜的就是他们。
“来了?”秦守业转了过来,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大喜大怒。钟言悄悄地打量他,他和秦翎并不十分相像,恐怕只有眉骨和下巴最像了,还有就是眼睛的形状有点类似,但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这才是真的,一模一样肯定不对。
“爹,二娘,我们来晚了。”秦翎走到他们面前,“不知你们这一路可好?”
“还好,就是归途中四处闹水患,才耽搁了这么久。”秦守业的声音并不苍老,事实上,他正当壮年,身型比秦翎魁梧,“你如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