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2/2)

“他长到现在,儿臣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仔细教养过。他性子又最是桀骜不驯,素来不爱听儿臣的话,儿臣怕他婚后耳根子软,听信了枕边风,做些争权夺势的糊涂事情。”

“哀家抚养锦安长大,他的性子,没有人比哀家更清楚了——虽是意气冲动、爱憎分明,可心中关于大义大德,是明明白白、门清儿的。”太后轻轻挥了挥手,不以为意地皇上说道:

“若是皇上还不放心,那就教一教锦安罢。毕竟,你也确实不曾多关注于他。”

这话挑起皇上心头的一点愧疚,更是点中了一点皇上的心思:他如今看太子和武王都不大行,倒不如瞧瞧这三儿子天资如何。

“儿臣多谢母后指点。”皇上面上的神情松快一分,起身行礼:“御书房还有事情等着儿臣前去处理,就不叨扰母后了。”

太后和皇上说话时,谢锦安带了顾菀到寿康宫后头的小花园里。

正值七月盛夏,小花园里头是绿荫浓浓,遮天蔽日地洒下清凉的树影。里头自然也有时令的花朵姹紫嫣红,最显眼的便是红彤彤的石榴花,招摇在枝头上。

“太后娘娘的小花园真大。”顾菀随在谢锦安后头,不觉惊叹。

寿康宫本就是占地颇大的了,这小花园又有大半个寿康宫大。

谢锦安闻言回首轻笑,隽秀的侧容如春风拂过:“皇祖母的小花园是父皇特意批下的,让殿中省合并了御花园的一部分,供皇祖母赏玩。”

言毕,谢锦安就停了脚步,侧身露出眼前精致的小亭子,弯身作请:“我请阿菀进去歇歇。”

顾菀见状,就不由得低面弯唇,是花朵含苞一样的笑意。

她稍稍提着裙摆,拾阶而上,在圆圆的石凳上坐下。

“我今日要多谢王爷。”顾菀的眸儿水盈盈一片:“多谢王爷愿意信我。”

也多谢那巧合的几句话,在关键时说出她要说的,让事情顺着她的设想顺利发展。

谢锦安长眉微挑,温声道:“是我要谢谢阿菀才是。”

他在昨日傍晚,还在忧愁,该如何将老亲王的事情闹大些,让太后和皇上都关注到。是那一声“有刺客”,将这难题迎刃而解——阿菀帮了他大忙。

就是,他还是有一点点未曾明白的小地方。无关大雅,却让他求解不得。

……是那一柄至今无人认领的匕首,和当时惊羽未曾找到、后来却又出现在顾萱桌上的练字纸张。

但抬眼望见顾菀双手托着的芙蓉面儿,谢锦安心底的这些小纠结,就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他将放在袖中的四张图纸一一摊开、放到石桌上。

“阿菀,这是父皇给我的,叫我选一个用作成婚时的府邸。”谢锦安语气轻快,尾调上扬,像初晨的曦光一样鲜活动人:“阿菀,你选一个。你喜欢哪个,咱们以后就住在哪里。”

他的目光落在顾菀身上,有掩藏不住的欢喜,但并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顾菀选择。

顾菀刚刚才放下去的唇角又不由得弯了起来,眼睛也变作一对弯月,点着若隐若现的红痣,映在雪肌上,比外头红火的大片石榴花还要吸睛。

她的心轻轻跳快,似被放在了暖暖的汤婆子上,从里到外都暖热妥帖起来。

……被人细心关注,被人尊重选择,原是这样让人欢喜、让人心动的。

“王爷呢,有没有什么格外喜欢的?”顾菀将这四张图纸仔细比对了一番,浅笑着问谢锦安:“比如喜欢大一点的书房或者庭院?走廊是喜欢简单一点的,还是曲折环绕一点的?要不要在府中设一方小园子,种一些花草果蔬,也是不错的……”

她将这四座宅邸不同的布局与布置总结了出来,软声问着谢锦安。

谢锦安听着顾菀的温声软语,面上露出几分有些傻气的笑,目光中也带出如小溪一样的清澈温柔。

阿菀,在认真规划他们将来生活的地方。

在谢锦安原先的预想中,他的未来会是一片浓黑的雾气,他如同一只孤独的鹰鹫,沉在黑雾的最底下,等着攫取代表胜利的最后明珠。

他会是独身一人的、千算万计的,负着伤前行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现在,谢锦安有了一方柔软的小天地,让他休息,让他悄悄地治愈伤口。

“阿菀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谢锦安抚上腰间的香囊,摩挲着药盒,尾音中是羽毛一样的轻软。

低低的,随着清风拂到顾菀耳边。

◎顾菀的身后,此后便是靖北王府◎

“那咱们选这个罢。”暖风拂过, 顾菀耳尖微微泛红,从四张图纸中择了一个庭院大的。

她总是觉得,选个大院子, 种些喜欢的花草,一年四季赏着景色也觉得有趣。

且这所宅邸位于西塘大街,离皇宫距离较近,和老亲王府、镇国公府则相距较远, 是个合心合意的住处了。

“好。”谢锦安温声应下,又对顾菀道:“等宅邸正式赐下后,咱们就商量着将它装饰起来。你只管说哪儿想要布置什么,剩下的都交给我去办。”

顾菀抿唇笑着点头。

倏尔,顾菀似想起什么, 开口问谢锦安:“王爷, 那些山匪皇上会如何处置?”

“景州山匪嚣张,又极其狡猾,这回好不容易抓住几个,父皇应当会派人细细审问, 力求审出山匪的破绽,好让太子与景州知府更好地攻破山匪要寨。”谢锦安给顾菀缓声解释,“阿菀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是不是昨夜被山匪吓着了?谢锦安心头有些担忧。

“是我忽然想到,二三月我还未曾和祖母回京, 尚且在温竹山的温泉庄子上住着的时候,庄子中的壮丁曾经逮住过几个山匪。”顾菀微微蹙起眉尖, 回忆道:“那山匪似是来温竹山踩点的, 结果因雨天湿滑相互踩绊, 被壮丁们抓了起来。我便让他们直接送去官府了。”

“可昨晚那一群山匪中, 尤其是进我屋中的那两个, 其中有一个颇为面熟,好似就是当时扭送到官府的山匪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