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2/2)

然小太监等了两瞬,周遭人等全都安然站立在原地,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太监,也不敢在顾菀面前擅自开口求助,只好咬着牙、弓着背,将那沉重的木箱抱向肃王府的马车,速度如乌龟蜗牛。

等到好容易将箱子放上后,小太监已是气喘吁吁、累如耕牛,撑着腰险些直不起身子来。

“多谢小公公。”顾菀面容含着淡笑,带了几分谢意,随手从琥珀袖中取出一枚荷包,放入小太监怀中,然后便轻飘飘地从小太监身边路过,踏着马凳上了马车。

小太监疲累的神色还未收起,就掺融进几分欢喜与强行压抑住的轻蔑:果然和总管所料想的那样,肃王妃虽被委以重任,但本质就是个年轻小姐,还是庶女出身,压根儿看不出来那木箱子中的异样。

指不定等打开箱子之后,肃王妃就自己主动退了……

那时候总管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上头主子应允的赏赐,他也能分得一份了。

“王妃,里头是殿中省近四年的所有账目。”琥珀一上车便打开了箱子,一边简单翻看,一边咬牙切齿道:“连带着什么大膳房、御膳房、御花园、上林苑……甚至还有外头四五个行宫的账目都在里头!”

这里面自然包含了太后吩咐给顾菀的账目与记录册,只是这态度便是含着可以为难的不恭不敬!

一向沉稳的琥珀难得有些失稳,几乎被气笑出来:“难为殿中省的人找出这些杂七杂八的账目来填满这个箱子!”

“别气,别气。”顾菀伸手将琥珀上扬的额发往下压了压,笑容比之先前的淡然,更多了一份亮晶晶的得逞之色。

若是用琥珀的话来形容,便是王妃露出的神情……和王爷很是相似。这般鲜活的神色,王妃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想来,咱们的皇后娘娘已经醒来了,精神头没有什么大碍。”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来给她送堵,指不定还联系了德妃与淑妃。

顾菀从木箱中随手挑出一本账目,望着上头写的“洛州行宫”四个字,细眉微挑,漾出动人的明艳之色:“她们选择这样的方式,不过是觉着我年纪轻、手腕稚嫩,即便有几分小聪明,面对这繁杂的账目也会手足无措,知难而退。”

“哪怕是闹去了太后皇上面前,一句底下送东西的小太监搞错了,也就过去了,还会叫皇上怀疑我的能力。”

“她们当真是小瞧我了。”顾菀望着那满满一箱子的账本,眼中涌出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之色,一双明眸似天边的星籽一样璀璨:“殿中省的油水不少,往各宫送去的贡品想来也不少——她们怎知道,不能从帐目中查出来呢。”

更何况,她还有木掌柜可以求助。

虽才见几面,但不知为何,顾菀对木掌柜,有着十足的信任与放心。

顾菀已掌着部分宫权了。

被她握在掌心的东西,还从没有被旁人再拿走的先例。

◎这是阿菀给他的第一封情书呢◎

琥珀闻言, 胸口的那股子怒气倏尔消散,转而深深点了点头,颇有些斗志昂扬:“王妃放心, 奴婢一定尽自己所能地帮王妃!”

顾菀莞尔一笑,将那“洛州行宫”的账目放到琥珀手中:“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将洛州行宫的账本交给你看——礼部每年都是要和殿中省对账的,而皇上已然十余年未曾去行宫住过, 对于行宫的账目,想来礼部也不会如皇宫中那样的仔细核对。”

既然如此,殿中省总管借着行宫的名头儿捞油水,是最为方便的。

且行宫宫人少,耗费方面少, 账册简单, 交予琥珀查最是合适不过。

琥珀应下,低首瞧了瞧,盯着那“洛州”二字有些出神。

片刻后,她几乎要在马车中跳将起来, 眼睛放了光似的望向顾菀,努力压底声音询问道:“王妃,若是奴婢记得不错,这洛州……好似是皇后与丞相家的本族所在?”

顾菀轻轻点了点头, 唇边的笑加深了些许:“便是如此。”

都将自己老家送到她眼前来了,若是不笑纳, 当真是对不起李皇后了。

“但今日不着急这些。”顾菀心头惦念起谢锦安, 对琥珀吩咐道:“你回府后, 即刻派人去外面打听着, 若鲁国公、安乐伯府几处有人送了铺盖行礼去刑部衙门, 咱们也得收拾收拾给送过去。”

要是其余几家都没有动静,那她也先按着不动,省得有那等不怀好意之人,参奏一本“肃王娇气、无心审讯”等恶意之语。

还有……镇国公府恐怕要撑不过春闱之事。

镇国公此刻定然十分惶急,指不定让蓝氏带了什么话语出去,向被放出去的人脉求助。

此刻人人自保都应对不暇,蓝氏绝对求助无门。

到最后,大约会将目光落在她这个做了王妃的女儿身上,借着老夫人、借着孝道,半带威胁地让她顾菀去向肃王求情,在查案中稍稍留一些情面,顶好直接揭过去。

顾菀立刻在心中敲定:趁着蓝氏上午回府,还在休整,下午就将老夫人接来肃王府!

横竖给老夫人留的院子,已然休整了大半,剩下的再慢慢添进去。

虽说谢锦安说了,老夫人之事顾菀自己拿主意便可。

但顾菀仍是决定修信一封,将此事连带着协助宫务之事告知。

唔,昨日赴宴前,李管家便说了,花园中的金山茶花已然半开。

在信中夹一朵金山茶花给锦安罢。

重阳宴上,状元双纸,一佳一劣,字迹迥异。

此事经过将近一整日的封锁,终究从层层矗立的朱红宫墙中流泻出来,传入人声烟火气的街市巷道之中。

百姓们知晓这消息后,震惊之下难免议论纷纷,有人言世家依仗权势,实在可恶;有人道圣上终究圣明,下令彻查到底;还有人说起,往年之中,有哪些素日里文采平平的世家子弟,最后竟在春闱中捞了一个功名,开始做官的。

茶楼酒家之中,已然有那等机灵的说书先生,以此事为原型,编写重阳宴上发生之事,辅以挤眉弄眼、颇为夸张的肢体表演,吸引了一大批好热闹的人,去日日观听、喝彩,人都从门口挤到了街道上头。连梨园戏班子都琢磨起来,要不要趁着这段热闹,编一段新曲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