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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誉清。”门外声动让江誉清以为通报者来传小曼的消息。却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他愣在原地犹承一道惊雷而再无动作。沉溺窒息,血液凝固。那声音如冰池灌首,让他浑身顿时浸透剧寒。长袍搭在男人的肩膀,白发披落铺散,身影清瘦见骨。江誉清缓缓转过身:“江还晏。”无焦的灰白瞳孔倒映出那一袭暗红形影,他念出了来者的名字。江誉清淡淡一笑,笑意坦然无惧,也像是脱下了一身重山,松落下一口气:“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江还晏偏着眸,顾眼周遭。雅致的庭院里种满了花草,被精心呵护的花草长势喜人,到了盛开的季节一定漫天飞蝶环绕。一旁的秋千正在随风轻轻摆动,仿佛能想象得出她坐在上面眉眼含芳嬉笑玩耍的模样。这座曾经破败的屋宅被重新修葺了一番,似乎每一处都是两个相爱之人生活在一起的气息。江还晏万万没料到,小满竟然把江誉清藏在了临崖台。而这座临崖台,就是她为江誉清所铸的梦。灌注着私心,倾尽了真意。这足以让他嫉妒得发疯。此时。他只想摧毁江誉清的梦,撕碎这完美的一切,剖开血淋淋的真相让她爱的男人支离破碎。刺痛让江还晏青筋暴起,望着江誉清的邪眸里多了几道凛冽:“江誉清,梦也该醒了。”他步步朝他的兄长靠近:“阎崇满给你编织的这场梦,你还满意吗。”枯瘦的男人防备不改,他满面厉色中生出一丝不解。诡异笑声愈渐高扬,又以深吸而止。似嘲讽,似不屑:“言小曼,阎崇满。多可笑啊。”言小曼这个名字在江还晏口中说出时,江誉清心怀一惊。他用江家私军保护小曼的安危,可江家私军听令于江还晏,小曼极有可能落在江还晏之手。想到此,江誉清顿时乱了方寸。他卸下了方才坚傲,粉碎持守,慌乱得言出恳求:“是我逼迫她带我走的,你不要伤害小曼!我跟你回江家,你放了她!”“江家?哪儿还有什么江家。江誉清,江家不是早被你毁了吗?你连你的枕边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你真是愚蠢至极!”江还晏并不满足于厉声斥责,他上前一步攥住了江誉清的衣领,逼近了兄长的耳畔:“让我来告诉你。你那所谓同床共枕的妻子,是当今阎崇帝——阎崇满。你所在的地方,是阎崇王宫。”江还晏的话未让江誉清生半分动摇,那些疯言疯语并不能改变他心系妻子,他只想确认小曼是否安好:“江还晏,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小曼在哪里,你不要动她……”“花招?”江还晏紧握江誉清的臂膀,蛮力拉扯。江誉清力所不敌,被迫拽出门槛,一路踉跄不知要走去何处。直至来到栅栏外的立石前。
江还晏一把推过那轻薄的身骨,那双枯瘦的手无力的撑在立石上。尘灰意示着石块久经风雨。旧土牢固说明这并非新塑。一样一样证明着这是一块立在这里多年的岩石,从未被人挪动过。小曼说栅栏外是悬崖。江誉清从未走向过那里,他更不知道这有一块立石。骨节突出如枯枝般的手触碰到立石上凹刻的字迹。触感沿着笔画传入手心,他并没有摸清其中篆刻,手就如触电般的收了回去。只听,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王宫荒山临崖台,山下便是王宫。要我带你走出这里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真相吗?!”“不——”江誉清挥袖挣脱了江还晏的手。他摇摇欲坠的撑扶着岩石,那只干枯见骨的手已是不住颤抖。虚空的眸显出猩红血丝,他尚还唯存着对爱人坚定不移的信任:“……你骗我。”“你身下是一滩早已风干的血渍,知道是谁的血吗。你的父亲江昭迁,就在此自刎而亡。即便他担下所有罪责,江家也难逃衰败。为何?因为有人手握浮山亲签提银支据,因为有人携通行牌掌控商海会,因为有人拿匕首号令江家私军——”江还晏拽扯起瘫软无依的男人颈前衣领,直面着本无血色的脸逐渐坠入冰窟凝满霜雪:“这不过是阎崇帝撬动江家的计谋,不惜代价从你身上骗得她想要的一切。你这无用的废人,时至今日还不愿看清吗?”然而这还不够。“是啊,你本可以看清。”江还晏暴满青筋的手一松,任由那无力的男人瘫坐在地。他勾起唇角,字字如刃,一刀一刀往那人心口扎捅:“可惜啊可惜,你那心爱之人为了蒙住你的双眼,将你牢牢困在这里物尽其用,在你有望恢复光明的时刻活活将你再次弄瞎了。”雪色睫羽颤抖,遮不住愈渐泛红的雪色清眸。散落的白发凌乱垂于一侧,玉般的人就像抽去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冰塑的空壳。一碰即碎,一触即毁。江还晏的目的达到了。他亲手撕碎了沉浸梦中之人唯以栖身的梦境。他享受眼前人的孤苦伶仃,他享受眼前人的凄苦无依。这就是代价。夺去他一腔妄念,抢走他心尖期许。胆敢让她情陷的代价。哐的一声跌响。一物掷落在江誉清身前。身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是在说完该说的话留下该留的东西后,荒唐闯入的来者并无意逗留。“噢,对了。”远处,碾过碎石的脚步声一止。淡漠的声音陷入山崖过风之中,且足以让瘫坐在地一动不动的男人听清:“她的孩子生了,是个女儿。不过很遗憾,那不是你的孩子……”声音一顿,似带笑意:“那是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