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金生再次出仁寿宫想去探探消息就没回来,而仁寿宫门口再次来了乌泱泱一群太监之后,张太后脸色难看,夏皇后俏脸煞白。
“这是做什么?要造反吗!”
张太后刚走到仁寿宫正殿门口张嘴怒叱,就见魏彬带着人走进来,满脸含笑地在已经小了不少的雨中跪到湿地上:“老奴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尊号未定,魏彬喊得心头古怪。
“魏彬,这是干什么?”张太后阴沉的目光从仁寿宫门外移到魏彬脸上,声音却不免有些颤抖起来。
“太后恕罪。”魏彬仍旧一直赔着笑脸,“阁老们和六部九卿,还有一众公、侯、伯、驸马都尉到乾清宫查勘了火起之地后,一致认为此事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这话一出口,夏皇后的腿顿时一软,还好身边的宫女扶着她这才没倒下去,可宫女的手腕也抖个不停。
张太后现在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那你带人围了仁寿宫是要做什么?皇帝怀疑本宫?上朝之前陛下不是还说这是天灾吗?”
夏皇后双目恐惧地看着张太后:皇帝之前说的是,起火原因有待详查,可没说是天灾。
但现在,文武重臣们一直认为是人祸,那岂非有了确凿证据?
魏彬苦着脸,很无奈的模样。
你要不要这么蠢?这样的话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看不出我现在的态度吗?
宫里出了宫变未遂这种级别的大事,魏彬这些老人现在浑身是泥,来得罪人的事只能他们来做。
几人当中,也只有魏彬能做好这件事。
因此他顿时苦口婆心地说道:“太后多虑了,陛下宽仁,并未责罚任何人。乾清宫中,陛下还赐宴文武群臣,叮嘱了寿宁侯、建昌候继续用心先帝山陵事。只是宫中竟有贼子试图刺驾,也不知还有多少没心肝的藏在宫里。陛下挂念太后安危,恐仁寿宫这边也会有贼子再生事端。于情于理,老奴们得好生查验一下宫中太监、宫女们这些年来的行止啊。”
张太后又惊又怕,现在却不敢再怒了。
魏彬这杀才特别提到皇帝叮嘱寿宁侯、建昌侯是什么意思?
她顿时语气中带着些商量说道:“这事本宫毫不知情,昨夜也受了大惊!”
“都是老奴们办事不力,惊了圣驾。”魏彬听她想撇清干系,顺口就往下说,“可天子震怒,眼下十二监四司八局,还有女使这边的六司一局上下,是无论如何要查验一番忠奸的。如若不然,不单圣驾难安,太后,您也寝食难安吧?”
朱厚熜用当场赐宴不计较的态度,安抚了杨廷和他们改口说是人祸,除了免一个将来被说天象示警的麻烦,就是要用这件事彻底打扫内宫,让张太后从此安静下来。
现在皇帝差点被蓄意烧死了,张太后拿什么理由阻止皇帝彻查宫中太监宫女?
又不是查张太后和夏皇后。
魏彬跪在那里说道:“请太后勿虑,老奴已经挑了在宫中勤恳办事多年的人先侍奉太后几日。若仁寿宫中没有包藏祸心之人,查验之后仍旧会回来侍奉太后,不会很慢的。”
张太后浑身发起抖来。
这是被软禁了吗?
虽然嘴上说的是先都请去查验一番,但过去贴心的人,真的还能回来吗?
“……袁金生已经被带走查验了?”她颤声问道。
魏彬仍旧恭顺地跪在雨中:“袁公公身担重任,各宫掌事太监自然是要先自证清白,才好继续在宫中办事。太后勿虑,老奴和袁公公多年交情,袁公公的忠心,老奴是有把握的。”
张太后的心沉了下去。
袁金生的忠心,她当然也有把握。
可袁金生忠的是太后,而魏彬这些老奴,对袁金生何等了解?
袁金生真的能自证清白吗?
仁寿宫内外,魏彬一处地方都没翻查,仿佛皇帝真的相信太后绝对没有牵涉此事,只是宫中太监宫女们得好好问一遍。
张太后根本没参与这件事,她只觉得冤屈,可又不知道能怎么阻止被认定为是“人祸”之后的皇帝。
难道查一查都不让,本来没做这件事,却要与他撕破脸?
那不是自认想弑君吗?
看着仁寿宫内外全部换了一批新人,张太后和夏皇后顿时觉得这仁寿宫仿佛变成了冷宫。
刺骨的冰冷恐惧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起来。
这事怕不是皇帝自己做的吧!
藩王继统就是这么刺激吗?
“到底是你做的,还是别人做的?”
从鬼门关回来的张延龄顾不得其他的了,到了他哥哥的府中就把张鹤龄拉到了“书房”里,把下人斥退得远远的低声怒问。
“你当我是疯子?”张鹤龄沉着脸,咬牙说道,“这事倒像是陛下自己做的!”
“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杨廷和他们傻?”张延龄同样沉着脸,“胡言乱语!我只问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你当我是疯子?”张鹤龄一脸怒容,“这事,倒像是钱宁江彬的余党想要浑水摸鱼,又或者被夺了权的魏彬那些人想要嫁祸!这下子,太后和我们,阁老们,还有魏彬那些杀才都被皇帝猜忌!”
张延龄的智商跟张鹤龄也差不了多少,但回府之后跟心腹商议了一番,才知道事情仍旧不妙,而且是相当不妙!
只不过,现在需要排除最坏的那种可能:“真是人祸,第一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是太监宫女,魏彬他们疯了?”
“那就是钱宁江彬余党!”张鹤龄眼冒精光,“必定是他们!皇帝和朝臣彼此猜忌起来,滔天风波一起,谁还顾得上去审他们、定他们的罪?甚至皇帝一时忌惮重重,把他们这些死囚重新提出来用都有可能!怪不得陛下立刻与朝臣们商议钱宁江彬籍没家资的处置,这就是安朝臣们的心。陛下也认为是钱宁、江彬余党做的!”
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死囚真好用。
张延龄半信半疑,但终归是越来越觉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