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叹了一口气:“自今日起,就都忙碌起来吧。朱总兵,眼下格局已然清晰。张抚台于广东试行新法积攒粮饷,汪臬台与赵参将选练水师。你我重心在广西,剿匪抚民,整军备战。只待时机成熟,那便是广东、广西、云南水陆并进,再复交趾之势。若无此等大功,我有何面目还朝,朱总兵有何凭恃再复保国公威名?”
朱麒只觉得道路很清晰了,顿时问道:“时机……何时成熟?”
陈金只觉得一大堆的事:“钱粮足时,两广安定时,兵精将雄时,交趾内忧予我大明师出有名时。在那之前,有太多事要做了。”
“交趾内忧……那岂非只能坐等?”
陈金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恕本官不敬,侯爷,你现在急不得。若时机成熟,你麾下不堪用,那可就再次有罪无功了。”
朱麒凛然受教,现在被夺了世券,他确实急,也谦虚了很多。
“至于交趾内忧……”陈金拱着双手往北面拜了拜,“我对陛下庙算是心悦诚服了。北镇抚使南下,岂止是为了防范侯爷?”
天子,我们警告你
“奉旨,前两广总督以下罪臣等十七人,立斩弃市!”
广州城内今日万人空巷,北京城里磔杀钱宁、江彬的盛况再现。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两广总督、广东巡抚等十七个人在刑场跪成了一排,人人嘴里塞着个木核桃,双手反绑。
就连刽子手都感觉很兴奋:像这样的大官,就算犯了事,哪有在地方受刑的?哪个不是解送到京城再审?
但钦差大人就是有这样的圣眷,陛下要用这些人头来帮他在广东立威。
王佐又出现了,张镗站在他旁边,石宝却不见了踪影。
看着表情严肃又威严的张孚敬,王佐不由得感慨陛下识人之明。
是个狠角色啊。
数月之间,就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新科进士,成为了这样有勇有谋的地方大员。
没中举前的二十多年,想来也没虚度。
前日在东莞,他亲自到了现场,为屯门第一战捐躯的将士、乡勇立碑,并在旁边修了一座忠烈祠。
广东守御千户袁耀和他父亲袁光,都得到了追谥、追赠官职,而且张孚敬代皇帝亲自赐祭,可谓尊荣至极。
而袁家世袭的正千户更是提升了一品,成为了指挥佥事,跨过了一个大台阶。
又是一个千金买马骨。
袁家另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这次将随王佐一起返京。
那个晚上由锦衣卫旗校守御王子言所派的“匪贼”洗劫东莞的功劳,自然也先安在了张孚敬头上。
此刻在广东,张孚敬的威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杨慎也在监刑,他不无感慨。
爬到正二品的两广总督这种位置,何其难?如果在京中,已是一部尚书。
往日里在这两广,他们又都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
出行则前后清道,往来尽低头哈腰,一怒则破家灭族。
但现在都跪着,一刀落下后,万事皆休。
听着广州百姓齐声欢呼拍手称快,杨慎又有新的领悟。
离了杨廷和的庇护来到广东,离了翰林院的清贵赴此浊流,广州府衙罪官们的忐忑奸猾,吏卒们的精明狡诈,杨慎刚刚有所接触。
他看了看张孚敬:这还是天子赐剑、钦差大人威势无双,两广大员齐齐落网的非常时刻。
平日里呢?
监斩之后,张孚敬来送王佐返京。
“抚宁侯处已无忧?”他担心这一点。
王佐笑了笑:“麦公公既然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张抚台手执天子赐剑,何惧之有?放心吧,陛下早有稳妥布置。”
张孚敬弯腰行礼:“连日来多得镇抚之力,孚敬铭记在心。”
“领命办差,分内之事。”王佐并不拿捏架势,“抚台提审诸罪臣所得,也让我省力不少,这才得以提前返京复命。”
张孚敬眼神锐利:“恐怕两广生变后,京中之人已自不安。”
王佐不以为意地笑着:“按图索骥,此番只为取证而来。犯了事的,自然一个都跑不了。”
张孚敬露出忧色:“这点罪状,恐不足平民间物议,反令陛下难以自处。”
“那是自然。”王佐感叹不已地看着这个聪明人,“多攒一个是一个。抚台且安心经略广东,某在京城等着听抚台的好消息。”
说罢拱手行礼,率着张镗纵马北去。
五百锦衣卫南下,北返者就只三百人了。
到了大部队跟前,看着那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袁红瑁!”
王佐点了点头:“你爹袁大郎是好样的,敢于应募成为乡勇。你袁家族老也都不错,推让你过继到袁耀名下得这荫职。既然有这际遇,到了北京先去好好学!”
“小子必定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