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克威同样心头沉重,但他却摇了摇头:“不必如此。你们照常入城,在路上我换了装束,只与谭五同行。我还备有路引,你我到岳希蓬司再汇合。”
说罢从舱中卧床床板间根本不能藏人的小夹层里又拿出了几页文书和几张银票,还有两套道袍,迅速地打着包裹。
谁知他刚刚把东西都准备好,就听外面一阵吵闹。
“将爷,你们怎么……”
贺掌柜和高克威走到船舱门口一看,只见刚才那个小队长去而复返,身边多了一个颇为憔悴狼狈的人。他满眼血丝地望过来,看到高克威之后就伸出了手说道:“就算不是真的,也是替身之一!”
高克威心头剧震,那小队长就好像看到了宝贝一样:“拿下!”
他妈的,若不是下了船之后却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拦住他,自称锦衣卫四川行走座下校尉,可就被这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臬台大人遛了!
这下可就不是诈了,这一队兵卒全都眼睛冒光地抽出了刀。
“将爷,这是何意……”贺掌柜还心存侥幸。
身边的高克威叫苦不迭:为什么能这么快?这才逃到第二天!
他自知一路分了疑兵之后,眼下留着的四个护卫完全抵挡不住。
可是被堵在这码头上,怎么逃?
眼看着这队人并没有带弓箭,高克威果断地把那贺掌柜往前一推,然后直接跳下河去。
湖广出身的他水性不错,只是很多年没凫水了。
“嘿,你大爷的!”那小队长身边的锦衣校尉咒骂一声,提起精神随后跟着跳入水里迅速地朝高克威追去。
船上已经乱作一团,那小队长连声吩咐:“快取小舟来,还有弓箭!都生擒了,别砍死!”
跳水的跳水,搏命的搏命,贺掌柜已经被他踹翻。
河中央,那锦衣校尉已经追上了高克威,反手扼着他的脖子踩着水,头冒在水面之外直喘气:“老子追了你两天一夜!两天一夜!”
参策奔赴各地总督天下?
郭瓒直奔大功而来。
底下的兵不认识高克威,他认识。
赶到马家渡之后,他在心里先感谢了陈寅十八代祖宗上下,又感谢了陛下在四川布下的锦衣卫行走。
“人呢?”一闯入渡口处已经被征用的脚店,他就扯起嗓子喊。
手里还提着马鞭,翻身下马后那个小队长已经迎了过来:“绑在客房里,伯爷!”
“你是右卫的?叫什么名字?”郭瓒兴奋不已。
“卑职樊盾,是右卫的小旗。”
“做得好!若是正主,回到成都必给你请功!”
樊盾喜笑颜开,嘴上还是说道:“功劳主要还是那个锦衣卫兄弟的。”
“他人怎么样?”
“被高克威在河里拽得呛了几口水,人也累了,大夫正帮他看。”樊盾又补充道,“名叫卫潭,他请伯爷回头帮忙说说情,恕他自作主张来告诉卑职这一队人极可能是高克威。他们是四人一起出城跟着高克威的,路上高克威一直在分开逃,还有至少两路里都有替身,这个也不知是真是假。”
郭瓒这才知道不一定抓到了正主,闻言顿时凝重起来:“有功无过!看到了我们在大肆搜捕,难道还不出言提醒?你让他放心,我必会向侯爷及陛下陈情,我等会再去看望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赶到了这脚店的客房。
高克威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透,被绑在房间内的窗户边,身上还被裹上了一层薄被,正在那里又湿又燥地瑟瑟发抖。
郭瓒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看到他眼神中的变化之后就哈哈大笑:“呦!高臬台,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胡子都刮成这样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可是不忠又不孝啊!”
安排了人去告诉那卫潭又跟在郭瓒身边的樊盾大喜:“伯爷,没抓错人?”
“没错!”说罢上前伸出手在高克威脸上又擦了两把,“这易容之人点的假痦子也不行啊,哈哈哈哈!”
沾了水之后,那一些些沁入了皮肤一点的墨迹就这么被郭瓒擦干净了。
“可不能让他着凉病死了,快把湿衣服给他扒干净,擦擦身子换上干爽衣服,再去找一辆马车来,这就拉回成都府!”
“不!不不不不不,成安伯,陛下要削藩,要杀一批勋戚,你真不为自己考虑吗?”
郭瓒哪管这个,上手就掀走那薄被,抽出刀来割他的衣裳:“还在这蛊惑老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张伟的事一定与你有关,你这才吓得连忙作乱逃跑!老子如今擒住了你,前途无量!”
说完就笑嘻嘻地扯掉高克威身上被割破的衣服,啧啧有声:“高恩人,你养得可真白啊!”
堂堂按察使就这么被他迅速地扒光了,只有被绳子捆住的地方还留着些布片。
高克威满脸通红,心头又恐惧无比。
他嘶声喊道:“这绝非儿戏!成安伯,你不明白……”
“老子不需要明白!你是老实点自己自己穿好衣服免得病死了,还是受些苦头让老子的兵帮你穿好?”
见到高克威此刻还不敢自己给自己个痛快,郭瓒知道他怕死。
怕死就好,怕死就能省些麻烦。
一方面胆子这么大,一方面又怕死,人还真是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