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1/2)

刚刚抵达湖广来到这里的新任湖广总督姚镆也在,他在西北边镇呆过,此时很肯定地说道:“蒲子通不比唐培宇。观詹华璧从常德远道投他,便知此次谋逆,蒲子通才是更为坚决之人。观其在衡阳准备之足,麾下将士也非长沙卫可比。就算蒲子通身死,衡阳守军不见得便会溃散。如此一来,反倒会令城中内应无法得手,反而还害了睿王母子性命。”

顾仕隆皱着眉:“督台的意思是,要继续疲惫敌军,先瓦解其士气?”

“定要让城中先有乱象,锦衣卫内应方能一举建功。”

“然骆指挥传信来,那严春生以暗语传出消息来,他已经是逆军右军都督,城东守将。”

姚镆摇着头:“衡阳城中谋逆之心甚坚的敌军也不少于五千,壮勇更多。严春生信得过的才有多少人?若蒲子通另有后手,一旦严春生露出异状就除掉他,那就难办了。先有唐培宇再有但昭年,不能赌蒲子通愚蠢!”

他随即对顾仕隆行了一礼:“顾侯,本督并非要指手画脚,只是哪怕将来要把城中叛军赶往赣闽交界处,也不可一次放出如此多叛军。一来要等南面先攻陷诸城、坚壁清野,减少叛军沿路逃窜劫掠带来的损失;二来,如今诸军将士,难道白来一趟,无有战功可拿,此战功劳尽归于锦衣卫及京营选锋?”

顾仕隆这下是真的理解了。

只能说,姚镆这样的人,考虑的东西不一样,不只是这一战本身。

他想了想自己领来的湖广诸卫。

战长沙,功劳主要是神机营选锋和锦衣卫立下的。

攻衡山,也是锦衣卫策反了唐培宇,让他的背刺成为衡山城破关键一手。朝廷大军虽然有功,但真的不够。

克衡阳,如果又是五军营和广西兵拿下桂阳州,骆安策反但昭年拿下了水口山合围南面,严春生救了睿王母子、开了城门,叙功之时,朝廷已经调度的这么多大军能分多少功劳?

战后的问题才是让朝廷更头疼的问题,而文臣也好武臣也好,对于如此给力的锦衣卫不会有更多忌惮吗?

最终方向不会变,但是朝廷大军也得有足够战功拿。

姚镆最后更是说了一句让顾仕隆内心也颇为认同的话:“顾侯,你既知陛下有练兵之意,便需明白,不历血火,湖广兵也好,广西兵也好,将来都称不上能战之兵。将来赣闽交界处以剿代练,可轮不到此次已经建功的你们了。”

顾仕隆点了点头:“督台言之有理,我明白了。”

说罢他看向了马永:“马兄远道而来,还盼广东水师再立新功。接下来,本侯先分兵六千,攻下城北烝水之阴,逼近衡阳城!”

马永眼中精光一闪:“末将领命!”

……

衡阳之战在这天入夜后进入新的阶段,蒲子通果然迎来了城西、城北两个方向的主攻。

而且是真的血战。

严春生只能先按兵不动,因为事先约定好的,就是他在哪个方向发出信号,便等大军从哪个方向逼近之后再动手。

之前,他已经在城东发出信号了。

但现在,朝廷大军主要从城北城西两个方向发起进攻。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这一天,蔡甲过来时跟他说道:“顾侯已经攻下了城北岸边和北城守军对峙,现在要先拔掉石头咀这个钉子。有嗓门大的到阵前辱骂蒲子通,说蒲氏余孽诏安吴家在临清城外运河之上刺驾未果,陛下已诏令各地尽灭蒲氏诸族。蒲子通所谓奉天讨逆为假,心怀怨恨、谋朝篡位为真。”

他压低着声音说道:“严哥,蒲子通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除了睿王母子?”

他们费这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保护睿王母子吗?

蒲子通举事之初,蔡甲等一共六个潜在衡阳城中的锦衣卫既没能力保护住他们带走,也没接到这样的命令。

在陛下的这盘大棋里,也许睿王本来就是饵,明晃晃的重兵保护还怎么钓出敢谋逆之人?

蔡甲他们并不清楚蒲子通已经狂妄到什么程度,也没有胆量去揣度皇帝的狠辣用意。

但他知道,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营救出睿王母子。

那样一来,蒲子通等人所谓“奉天讨逆”的理由就不复存在。如果还不降,那就是他自己想谋朝篡位,又或者甘愿为匪。

现在蒲子通举事,他九族之外的蒲氏同支都跳出来刺驾,这到底是蒲氏忠于朱明正统,还是他们对于太祖当年诛了泉州蒲氏怀恨百余年?

蒲子通如果干脆干掉了睿王母子,那严春生和蔡甲的任务就失败了。

严春生摇了摇头:“不会!蒲子通的威望不够,睿王才是叛军能坚持下去、等待变数的关键,我们等下去便是。”

在之前,二哥何全安已经跟他剖析过很多了。

这可不是人心涣散的乱世,当前造反,无非是看陛下推行新法让士绅有不甘,又遇到大旱灾情罢了。

可若想造反成功,朱明遗泽还是在的,天下人心未失。

哪怕蒲子通死了,只要还有人不肯降,他都得保着睿王。

严春生决定等下去,衡阳已成孤城,有自己这个内应在,破城是不难的,所以朝廷大军的意志比蒲子通想象的要坚定得多。

他想坚守下去,等到大明其他地方的异动,骆指挥也说了,蒲子通想多了。

陛下要南巡是为了什么?

城西,朱麒深为认同姚镆的见解。

他需要功劳。

让他就在城西以那么低的效率炮轰作势,他并不甘心。

在大明,功劳主要是首级,是敌将,是陷阵、破城。

眼下带来的兵虽然不多,但广西兵想要功劳,九溪卫也想要功劳。

在城北,顾仕隆见证着因为湖广三卫的反叛、其余诸卫将领的红眼。他们有的担心朝廷下一步对湖广卫所清算带来的麻烦,有的想抓住这个建功的机会。

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功劳,或者避祸,或者往上爬。

而在城南,骆安已经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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