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还没收到唐顺之的传信和判断,但他面前,已经有了一支从整个太原镇、大同留守将卒中选出来的纯粹骑兵——得俞大猷、李全礼那边的缴获之助,足有四千余骑。
但因为皇帝曾驻跸太原,给了唐顺之这个宁甘边区总督统帅复套事的权限,延绥那边收到的情报是及时送到了偏头关的。
唐顺之能统一调度朱麒这边,而朱麒这边可以暂代俞大猷这个大同总兵、节制大同留守将卒。
“鞑子要渡河了!成败在此一举,传令杀虎口,我偏头关方向往北直扑东胜,杀虎口和土城务必清剿玉林、镇虏、云川、云内,截住土城到官山一线!”
阴山北面已经下起了雪,严春生刚刚收到他七个部下带来的消息。一路上,折了三人。
他还不知道衮必里克当真放弃了黄河以南,但没所谓。
“老子多的话不讲,阴山南面更暖和一些!”严春生咬着牙,“夺下的鞑子部族妇孺,都归你们朵颜部这个分支。你们已经习惯了在草原的,也拼一拼。将来大明再设一省,你们都是功臣!”
特战营重新补给的军资,不足以支撑持续的高强度作战。
所以严春生再次叮嘱了起来:“不要把鸟铳和虎蹲炮用好了,就忘了弓马!现在,我们的身份是鞑子部族。第一仗,只用弓马,把弹药留在关键的时候用!”
在磴口西北面的荒漠之中,张经率部行军。
优中选优的这三千精兵,当日从贺兰山西面的寨堡消失后,就只有一个方向。
他们要到达河道密布的后套西面,从这个方向围堵套虏。
这个冬天,尽管他们携带了最多的干粮,却注定只能以战养战。
“不要节省,吃饱,睡好!”
沙漠里,白天还好,但晚上又会更冷一些。
这支部队,为了隐秘考虑,除了永不放松警惕的侦查,还要昼伏夜行。
好在这里毕竟是沙漠,一路上尚未遇到套虏的部族或者哨骑。
绕了一圈,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后套,快走出沙漠了。
“出了这荒漠,一路杀过去,小部族悉数灭杀了,牛羊、马匹,都会有!”张经鼓励着已经显得疲惫的兵卒,“只要截断了后套西面,便是不世之功!深入敌后的不只我们,还有一箭毙了博迪的镇安伯!”
此时此刻,朱厚熜的御驾刚刚离开大同,进入到宣府的范围。
他重新回到了虞台岭的南面,曾经呆了不短时间的宣府就在他的东南面。
但这回,他将径直从张家口离开。
三天后,他来到了张家口,面前就是大明边墙。
唐顺之的奏疏急递到此,朱厚熜看完之后就说道:“套虏交给应德,起驾,出塞!”
哪怕朱祁镇也只是到了宣府,他后来是以“留学生”的身份出边墙的。
宣德三年以后,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百又三年,大明再次有了一个以天子身份出塞的皇帝。
御驾的队列里,既有大明三辰旗,也有象征着皇帝本人在此的龙尾日月旗各一面,都是青质、黄栏、赤火焰角、中绘日月。
遥远的东南方,宣府城西的那座碑还在,皇帝射的箭还在。
“立此碑,将刻此战捐躯将士姓名。留此箭,待蒙元不再有汗庭之日除之。”
嘉靖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朱厚熜选了这样一个日子行驾至此。
并不为了工整,只为了表明决心,让后世能更方便地记住这个日子。
这一天,大明再次北征。
谁来带路?
“唐应德!他焉能如此!”
奏疏既然已经能够递到张家口,自然也送到了京城。
冬月里的国策殿,朱载墌坐在为他准备的一张椅子上,睁大了眼睛看他的杨老师发怒。
尽管杨慎只是个财税部尚书,但现在国策殿里都理解他的爆炸。
从去年到今年,仗什么时候停过?
“这下好了,除了辽东没动,蓟州、和京营留守了一些,其余七镇和蓟州、京营主力,甚至海师,全都在打,全都是出征实土外!”杨慎的头上确实已经开始有了不少白头发,他看着张孚敬,憋闷到不行,“御驾和北征大军还要在开平一带过这个冬,如今哪里谈得上能稳妥支应剿灭套虏的粮饷军资?”
压力实在太大了。
夏言也很理解他,可夏言必须说道:“唐应德的判断没错,此千古良机!北虏一向居无定所、来去如风。如今,好不容易赶上北虏内斗,土默特与汗庭必决战于察哈尔一带,鄂尔多斯部意欲保存实力坐收渔利,永谢布万户孤立无援已遭扫除。谁也没料到俺答会如此果断,以致局势变化至此。纵然准备尚未周全,却也不得不毕其功于一役了。”
不论是站在军务会议总参谋的立场,还是为大明考虑,夏言都得说这番话。
他看着杨慎:“大战已起,有什么样的苦,我等都得先咽下。御驾离京前,可是把后勤重任与大明军政内务尽托你我了。用修,太子殿下当面,还是先定下心来,好好商议粮草诸事吧。”
张孚敬也点了点头:“此战胜负,已不在前线将卒如何殊死搏杀,而在于粮草如何及时转运。当此之际,内外军心、民心都不能乱。一绝北虏之患,于大明而言是何等大事?上下当勠力同心,共赴国忧!第一事,河套及行驾大军所在,粮草耽搁不得。新粮在征,旧粮宜先起运。”
总理国务大臣表了态,杨慎只能无奈地汇报情况。
国库已经统一,甭管数字准不准确,他这里至少有一个大明的账本。粮储号的存粮,转运行、河运局、海运局的运力,他也知道。
现在要做好的,是全盘的统筹安排。
事情在一件一件地议,太子朱载墌既然已有监国名义,理应旁听。
孙茗在后宫里,既担忧儿子的表现,又担心远在塞外的丈夫的安危,还要担心孙交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