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安排了下去,过了一些时日之后,赵俊反倒奏上来一个另朱厚熜有点古怪的事。
“严世蕃?”
“……是。许家主恳请陛下,行此大事,他最得力的人手本非汪直莫属。然汪直如今在马六甲主持南澳海贸公司,分身无暇。但昔日汪直在吉婆岛,倒是极为推崇严公子,因此向许家主想起此前汪直所言,就托臣来奏请严公子到海上长城公司,助许家去对马岛开拓港城。”
朱厚熜无语地看着他:“就是说你麾下只懂打打杀杀,许栋手下也没有足够独当一面办成这件事的人才?”
“……许家主常在宁波,也是分身乏术。此事关乎陛下大计,许家主不敢怠慢,怕满口应允下来之后难以成事,触怒陛下。”
“严世蕃那家伙……”
从交趾回来之后,他这个交趾宣交使馆的武官毕竟有些功劳,升了个正五品千户,现在被朱厚熜重新放到陆炳麾下去调教了。
对这家伙的性格,朱厚熜始终不敢放心委以大任。
他在祸祸这件事上,似乎天分非凡,性情放纵,也不怎么遮掩。
汪直和他一见如故?看来大海盗和小阁老之间,有许多方面确实臭味相投。
如今碰到这件事,许栋竟想要严世蕃去帮他……不,帮皇帝。
严世蕃咋还人见人爱了?
朱厚熜心里十分古怪,让严世蕃去祸祸日本?
好像也不错……
但这样的话,严嵩想必会苦瓜脸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怕瞎了一只眼,皇帝也不必先把他派到那么远的交趾,再把他派到同样那么远的日本吧?
而且这回与去交趾不同,交趾那边是莫登庸请求大明册封,万不敢对大明不敬。可日本却是胆大妄为,敢于在宁波生乱的。
现在摆明了就是要去插手纷战不止的日本,那边打打杀杀是常态。一个不小心,老严家是要绝后的。
“这事……朕要先和严嵩商量商量。”
当天夜里,放值之后的严氏父子齐聚养心殿。
严世蕃只是激动,严嵩却心有不安。
这私宴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十分不寻常!
天恩很重,只怕难以消受。
果然,客气到最后,饭快吃完了,皇帝图穷匕见。
“严世蕃,朕知道你也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如今有一桩大功,不知你可有胆量去做?”
严世蕃独目放光,义不容辞地说道:“陛下,臣从来就没胆小过!”
朱厚熜心想你小子确实从来不胆小。
“陛下……”严嵩委婉地说道,“臣父子二人,自是唯陛下之命是从。不知陛下所说之大功……”
朱厚熜笑着说道:“在日本。惟中,你以御书房首席遽拨巡抚再改总督,是因宁波争贡。严世蕃若再建功日本,将来史书上倒也有一段佳话。”
严嵩先被提前堵了一嘴,有苦说不出。
陛下,日本,不征之国啊!不是因为喜欢它,而是蒙元乃至大明太祖,都从日本吃了瘪,得不偿失啊!
但是朱厚熜下一句话让严世蕃浑身都颤抖了:“这功劳,可封王。”
皇帝心中未来的大明
这是皇帝第一次明确就某件事的功劳可以封异姓王做出明确的表态。
严嵩只能满眼呆滞地看着皇帝。
封王之功,九死一生!陛下,您始终压着我进国务殿的速度也就罢了,真要让严家绝后?
朱厚熜也再次堵住了严嵩的嘴:“为了这桩大计,今年改选,惟中也该入国务殿,领礼交部事了。”
“……陛下恩重,臣……臣万死恳请陛下收回此言!臣父子二人,岂敢有那等妄念?”
严嵩离席跪拜,声音哽咽,百感交集。
这是爷卖儿命换高官显位吗?
而这位,太扎眼了。严家何德何能,可以贪图这样的功劳?其他新旧勋臣怎么想?
严世蕃却只是大恩叩首:“陛下信臣,臣舍了此身,必为陛下尽忠,成此大业!”
“你住口!”严嵩呵斥着他,但现在却只能先说道,“陛下要犬子去做什么差使,犬子自当效死。为人臣者,岂能君父许了恩赏才肯用命?”
不管心里再怎么想,皇帝左手一个封王允诺,右手一个国务大臣的允诺,严嵩都只能大义凛然。
“先起来,都先起来。”
朱厚熜唏嘘不已。
平心而论,史书上、文艺作品里,这俩家伙贪则贪矣,但要说到“忠”字,那当真是无比忠于皇帝,大明两京十三省一肩挑。
现在嘛……却需要用一点点手段,既让他们继续保持状态,又不能让他们为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