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陆炳又说道:“这顿饭,张伴读可以吃了。”
张居正谢了恩,苦笑着站了起来,直接问陆炳:“陆指挥,您还是也把小子绑回去吧。”
戚继光感觉有点不明白,反正陆炳只是叹了一口气:“是真给陛下添忧了。你们不知道最近有多少麻烦事,结果我还得亲自离京。早日回京吧,绑着你,只怕也走得更慢。陛下让我告诉你,你是有大聪明的人。让你从小跟着陛下学,别因为从小在殿下身边就锻炼得城府过深。”
“……小子愧负陛下教诲。”
陆炳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居正。
不论如何,这家伙一个举动、一封信,毕竟还是调得自己不得不离京亲自赶来了。
在大明对诸藩的动作开启之前,在皇帝可能要将其他皇子分封到诸藩之前,这件事毕竟还是再让天下重臣看到了皇帝对太子的重视。
太子始终把对皇储之争的警惕放在心上,重臣们知道了。
皇帝绝不容太子有失却又不得不冒险把太子培养成为更合格君主的态度,重臣们看到了。
太子身边有这等从小一起长大、年纪轻轻却聪明有城府的文臣,重臣们也看到了。
陪同太子一起历过险,又有这等机遇和心机,将来岂会不在高位?
就算他现在会因为这件事受到责罚,但他还只有十七啊!
何况从皇帝对他提前的训诫里,陆炳也知道这家伙的考虑不只是这些。
只不过更多的考虑,恐怕只有陛下想明白了。
那可能是后面单独要对太子说的话,单独敲打张居正的话。
而此时,当唐老板带着妻女端着菜肴过来后,太子只是笑吟吟地对张居正说道:“叔大,既有此缘分,可不能误了卿卿佳人啊。”
可见,太子是极为认同张居正此次的决断的!
天地面前的态度
太子已经报了平安,杨慎松了一口大气。
密信既能于途中报到陆炳那里,自然就会同样呈奏皇帝。
想必陆炳已经护卫太子启程,京城这边,诸藩使臣越聚越多,朱厚熜已经住进了天地坛那里的斋宫。
而严嵩那边,则在排演届时皇帝亲自祭祀天地的仪式。
“不可有半点差池!”严嵩带着礼交部尚书,严肃地对着当初派去各藩、如今又回国了的大明宣交使,“每个玻璃升,其中采自各藩的泥土,都要是如今新标准下准确的一斤。多出来的土混在一起,铺入后土壁要均匀,长十宽五,其中三辰之三色务必纯净!”
这次祭祀天地,仪式自然是重新设计的,毕竟目的不同了。
朱厚熜住在斋宫里,杨慎、夏言两人陪在斋宫的正殿无梁殿里。
叫这个名字,正因此殿因以砖拱承重,不用梁枋。
在无梁殿的前方,则有一个铜人亭。亭内铜人不算高大,按以前的计量标准是一尺五寸。铜人手里捏着一个牌子,上书“斋戒”二字。
朱厚熜在这里倒是吃着素、不近女色,但现在君臣三人谈论的问题,要吃的是“国”。
“太子有此劫,源头倒是在朕这边。”朱厚熜看向了夏言,“东瀛那边形势变化,依公瑾之见,该让他们再互相厮杀多久?”
如果不是大明即将把所谓“不征之国”的枷锁扔掉,传出了即将大举征讨日本的风声,那边自然也不会开始赌。
被大明天子点名要擒拿的贼酋破罐子破摔之下准备借着抵御外敌的旗帜一振声势,这才有了他们之前避免腹背受敌而停歇的倭乱再现。
琉球被区区一地守护偷袭,如今整个东面都开始更加混乱。
夏言很开心:“正如陛下所言,彼辈自寻取死之道。昔年祸乱宁波罪不容恕在前,如今侵袭琉球、朝鲜乃至天朝在后,这一次师出有名,臣倒以为可以从容整军,以煌煌之势灭除其国。前去对马岛之海陆两途先理顺,琉球嘛……倭寇祸害越久,王师至时,琉球百姓才会更加箪食壶浆。”
杨慎微皱眉头:“海陆两途去对马岛?”
“以朝鲜如今局势,他们还有多余精力灭除倭患吗?大明出征,自然不能只靠海运输送军资粮草。朝鲜愿不愿让大明借道,允不允大明带着银子就近采买粮草,这不是正好让朝鲜多个烦心事,也让大明有引而不发、使日本诸地争战先更加剧烈的缘由。”
斋宫里,大明君臣“坏”得很。
朱厚熜点了点头:“其余诸藩正好有个两三年时间,好好琢磨,怎么按上国要求的标准来改善政风民生。”
不是立刻动手了,有改正的时间。
这算大明天子仁慈吗?
可是终于知道了这次要订立什么样公约的诸国使臣们炸锅了。
天地坛不远的大同馆里,诸藩使臣们在热议,但部分人用的却还是大明礼交部派的通译。
没办法,大明官话才是通用语。让他们用各自的方言交流,能聊得清楚吗?
于是场面显得很尴尬,发言很拘束、很谨慎。
“不止是计重、计长短?”
通译们转述时不免夹带“大明公货”:“不止是轻重、长短、多少这些要依据上国确定的新标准才能与大明通商?”
有使臣就回答了:“关系到有没有资格通商啊,这真是……”
而通译们说的是:“现在木材、鸟粪、石头……许多东西都能卖给上国,如果是为了能继续贸易,那么……”
可诸藩使臣们关注的焦点并不只是与贸易资格有关的计量标准,而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一定要保证那些奴人们的衣食住行,才能继续册封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