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仪坐在台下,第一次隔这么远看他,她觉得他憔悴了不少,整个人也看起来不大高兴。
她是不怎么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学校好几个学术报告厅,都快四年了,她从来没进去过,她也实在没什么学术热忱和天赋。
所以每次路过活动宣传牌,上面字体加粗,着重强调这回学校又请了哪些业内大佬,哪个领域里的权威专家,她都没仔细看过,她通通没兴趣。
但是那天无意中看到望淮州的名字出现在宣传栏的底部,她还以为自己是太累,眼都花了。
活动结束,她等在学校门口,问他,你还好吗?
他使劲眯一下眼,仿佛看不清路似的,又睁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
那天晚上程仪亲他的时候发现他特别心不在焉。
这几年她长进不少,她很有耐心,非常有技巧地趴在他的腿间慢慢地吮吸,到最后脸都发酸,他才来了点兴致,揪了一团她后脑勺的头发,按着她的头,一直捅到她嗓子眼儿,然后又发狠似地亲她,咬破了她的下唇。
还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前戏地从后面插了进去。
生涩且干,胀得程仪非常痛。
她被他压得快要窒息,他低吼着说程仪,说你爱我。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之后,他近乎失控,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似的猛烈地进攻。
清脆的肉与肉拍打撞击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他捂着她的嘴巴,不顾一切地抽插。
这是程仪从来没有见过的他。
她不知道,从这里开始,他之后的一切反常表现都有迹可循——易荧荧要和他结婚,家里商量着先订婚,他见程仪,都是摘掉了那枚戒指的。
易荧荧还把程仪和齐斯文在伦敦的那张合影夹在他的文件袋中,里面还有一张a4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学长,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查到这些事情的。
望淮州只当那是简单的故友相见,学长学妹之间互相道声谢,又有什么特别。
他气就气在她对她去过伦敦的事只字不提。
一边是易荧荧和外祖父的逼婚,他说他会处理。
一边是程仪的隐瞒——他以为她对他至少是格外不一样的,完全信任的,现在看起来有点可笑,她所有的话都得打问号。
所以他失控。
这失控来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快下雪的时候,他捏捏她红红的鼻尖,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妈。
她说好。
那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雪,她就带了两把伞。
天色灰到让人心里发闷,那块墓碑每个字都被涂上了金粉,碑前放着新鲜的花。
望淮州垂眸,轻轻抚摸她的名字——贺芝。
忽然鼻尖有冰凉的触感,下雪了。
他的伸手去接,那片雪花就融在他的掌心,他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来,说,妈妈,你看,下雪了,你最爱看雪。但是对不起,十二月没有栀子花。
程仪蹲下来,凑近了看,那上面写着:
故于1992。
这是她离世的第二十三年。
望淮州淡淡地开口,说程仪,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吃巧克力,不是因为我讨厌甜品,而是因为,我六岁那年冬天,那个清晨,我做了噩梦,发了疯似的把她摇醒,哭着说妈妈,我要吃巧克力。
那天大雾弥漫——睡眼惺忪的女人走入那大雾之中,再也没能回头。
午间新闻报道——我市今晨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两车相撞,两死一伤。
他当时还听不太懂这则新闻的含义,只觉得妈妈去的太久了,怎么还不回家。
但是可惜,他对她的称呼永远停留在了“妈妈”,而没来得及变成更成熟一些的“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程仪总觉得这几年快得似风,像一场梦,眼前的种种都没有实感。
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生出几分钝痛,侧身把他抱进怀里,说望淮州,我会尽量陪着你。
他用力圈紧她的腰,瓮声瓮气的,说你真能说话算话吗。
她摸摸他冰凉的耳垂,说算的,我说话算话。
程仪赶在截止日期之前提交了申请表,又把成绩单、在读证明、绩点证明和推荐都寄给了lsac,大概三月份就会收到录取结果。推荐信是望淮州给她弄的,那天他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把她拉到他的怀里,问她:你怎么谢我。
她想起来,大三过年那会儿望淮州还教她考过一阵子雅思,其实算不得教,因为他当初出去读高中的时候考的是托福,并且过了这么些年了,他的英语能力根本不是从考试里锻炼出来的。
程仪本身词汇量就非常大,再加上法律英语的浸染,读普通的英文原着完全没问题。
但是程仪老是打趣他,管他叫恩师。
嗯,他在程仪那儿身份还挺多样的——金主、恩师、床伴
反正听起来都不大正经。
那天说到考雅思这一茬儿,他就顺口问她想去哪个学校,没等她回答,他说,宾大吧,怎么样,我母校。挺不错的,我给你弄推荐信。
她想都没想,点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