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楼之后,鹿溪发现先前那种暗沉沉的压抑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知道了所有真相后,她紧张的心情反而完全松弛下来,感觉一身轻松。
这一切已经不是她能改变的了,就这样吧,做条快乐的小咸鱼也不错。
想着,她先打车去经常买画具的店里痛痛快快给自己补充了一波颜料,买了许多以前很早就看上,但是因为太贵而舍不得买的,又找了家五星级酒店,开了间套房。
拿到奖金之后还没好好犒劳过自己,买点好的住点好的没问题吧?
她家境b不上江也家那么富裕,加上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还要抚养她,不能说从小过得有多借据,但富裕肯定是算不上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多年一直参加b赛还在网上接单的原因。
所以长那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花钱花得这么爽快。
而且奇怪的是,居然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她乐得开心,后面几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画。
灵感像泉水一样汩汩不断。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画布上,画笔上。
画出一张又一张。
油画、水彩,就连许久没有练习过的素描也被她捡了起来。
半g的成品堆了满地,走来走去的时候都要小心才能不踩到。
累了就窝在沙发上睡觉,醒了起来继续画。
饥饿感似乎和情绪一起被剥离了身t,只有直到胃开始灼痛,鹿溪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
起先点些粥来也能稍微应付一下,后来吃东西不管用,买药的外卖都点了两次。
就这么昏天黑地的过着每一天。
每天唯一心情沉重的时候就是醒过来看手机,要给向暖和程展报平安,怕g妈那边事情有新的进展要找她商量,又不知道怎么面对g妈……除了这些,其他时候,她都是快乐而又自由的。
直到住进酒店的第五天中午,鹿溪从沙发上疲惫的爬起来准备继续画画的时候,才发现白se颜料用完了。
常去的画具店没有外卖,她只能出门。
但她一点都不想出去。
外面yan光太大,人声太吵,风里有尘,总之哪儿哪儿都不好。
她就想待在屋子里。
于是鹿溪继续蜷缩回沙发里,点开外卖软件一家家找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那个品牌的颜料。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鹿溪有些绝望地透过窗帘缝隙看了一眼窗外湛蓝的天,心里任x地想还是她画里灰蓝的se调更加有意境。
又在沙发上做了小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才磨磨蹭蹭起来换下浴袍。
她来的时候一件衣服都没带,穿得自然还是之前那套衣服,重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五天来第一次推开门,迈出去。
一鼓作气走到楼下大厅,一边接着网约车司机的电话一边小跑出去,刚到大马路上,看见对街停着的一辆跑车,鹿溪顿住了脚步,y生生把已经到嘴边的“我到了”咽下去,对电话里说道:“师傅我这边突然有点事,订单我取消了,等待费用我在平台上补给你。”
眼见对面那辆跑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了一半。
鹿溪按断电话,扭头就走。
她逃也似的回到房间,一把关上门,无力地倚着门坐下。
x口因为突然运动而剧烈起伏,心也在怦怦直跳。
缓了好一会儿,人才平静下来。
想了想,鹿溪又掏出手机,把定位关掉。
这是之前和江也在一起的时候,看见网上流行用定位查岗,她闹着非要开的,没想到有一天用到自己身上了。
鹿溪双手环着腿,把头埋进膝盖里,只觉得那种沉闷窒息的感觉又追了上来,心脏一ch0u一ch0u的,痛得她想哭。
好烦。
画画吧,画画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想着,拖着疲惫的身t起来。
没有颜料了可以画素描,练练速写也行。
可是拿着铅笔在画板前站了半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鹿溪突然觉得很委屈。
她心里难受si了。
画笔一丢,她毫无征兆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什么嘛。
她明明最讨厌画素描了,之前速写老师也经常说她形不准,笔也削得不好,明明和之前买的是同一个牌子,这次这么容易断,这不是欺负人吗?
天气也不好,那么大个太yan挂在天下有什么意思,那个司机也不好,看着导航还找不到路,稳稳当当停在酒店门口不好吗,非要她自己走到马路边去找。
最坏的,最坏的还是江也。
g嘛要骗她啊?
骗她好玩吗?
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啊?
怎么明明还好好谈着恋ai,男朋友就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哥哥了?
之后要怎么面对g妈?
妈妈知道她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怎么想?
网上还有那么多人在骂她。
鹿溪哭得昏天黑地的,倒在沙发上捂着x口止不住ch0u,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只觉得日子真的真的真的好艰难。
天都塌了一样。
鹿溪恍惚想起妈妈的模样。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平常总是温温柔柔喊她淼淼,不管她闯了什么祸犯了什么错都永远笑着反过来安慰她,给了她无限底气和力量的妈妈,怎么可能做小三?那个每年都会去父亲墓前祭奠他,看着父亲照片的眼里总是浸满ai意的nv人,怎么可能去做别人的小三?
鹿溪想不明白。
她翻出手机里妈妈的电话,犹豫了半晌。
出事之后,她怕妈妈担心,电话里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g妈也在她的请求下选择了帮她一起瞒着。
而父亲牺牲后,他的事迹被好心人发到网上,说烈士牺牲,留下孤儿寡母生活艰难,希望这件事能够得到政府的关注,却被网友曲解成他们利用父亲的si进行炒作,自那之后,母亲就几乎不上网了,所以这件事,她目前还一点都不知道。
鹿溪看着那串从小就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良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从前不论她做错了什么,妈妈都会等她解释完再同她一起分析对错。
现在,她想听妈妈亲口说,事情到底是如何。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听筒里传来鹿溪熟悉的温柔nv声,“怎么啦,淼淼?”
这是妈妈惯用的开场白。
不是“喂”,不是“你好”这种常用的电话开场白,而是每次都关切的问她:怎么啦?
在外面过得好吗?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有开心的事情要和我分享吗?
鹿溪心底涌起一gu酸楚,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见她一直不说话,那边有些奇怪,“淼淼?”
“在呢妈妈。”鹿溪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可刚刚哭过,鼻子还堵着,所以声音瓮声瓮气的。
“淼淼在哭吗?”妈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鹿溪捂着嘴下意识摇摇头,又后知后觉想起在打电话,清了清嗓子才应道:“没有,最近感冒了。”
“都快夏天了怎么会感冒,你有什么事情可别瞒着妈妈哦。”依然是温柔至极的语气,鹿溪觉得妈妈或许已经猜到了她情绪不佳,但是却也不愿强行b她开口。
“没有……”鹿溪终于稍微抑制住了心里的触动,胡乱找了个借口,“就是前几天天气太热,我穿得凉快了点,结果突然变天才着凉的,吃了两天药已经快好了。”
电话对面应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鹿溪想起自己这个电话的目的,抢先开口,问道:“妈妈,前几天g爹回来了一趟,我发现他和随行的一个阿姨……嗯……就是……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她还是不敢直接问,只能这样旁敲侧击的试探。
如果妈妈真的和g爹有点什么关系,应该会很在意吧?
她想着,不禁认真等待妈妈的回答。
那边似乎没反应过来话题转得这么快,愣了几秒,才开口,“那个阿姨漂亮吗?长头发还是短头发?身材怎么样?江远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淼淼你详细给妈妈讲一下呢。”
妈妈的语气之急切。
鹿溪的心顿时就凉了两分。
她态度冷y起来,“g爹是g妈的老公,妈妈你和g妈是闺蜜,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g妈吗?你与其关心那个阿姨长什么样,还不如想想这件事如果g妈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没想到鹿溪会生气,妈妈有些奇怪,小声反驳,“芸芸又不喜欢江远,她才不会伤心呢,要是她知道江远有喜欢的nv的,说不定b我还八卦……”
“什么?”
这些轮到鹿溪一脸疑惑。
她觉得妈妈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她就完全听不懂了。
“哎呀,这件事本来不想让你们小孩子知道的,不过如果能让淼淼不生气的话,妈妈也不是不可以悄悄讲给你听,但是要保证不能告诉你g妈哦。”妈妈又恢复了那种哄小孩的语调。
鹿溪懵懵的,但面对妈妈,她从来都奉行想不明白就不想的原则,学着小时候给妈妈拉钩作保的样子发誓绝对不把今天她说的话告诉g妈后,妈妈才讲起g妈的故事。
谁知道妈妈第一句话就直接把鹿溪震惊到了。
“其实你g妈心里一直有其他人的。”
鹿溪瞪大眼,脑子猛地里冒出jg明能g的g妈包养男小三的画面。
“那个人是芸芸父亲的合作伙伴,大你g妈十二岁,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芸芸好像才十五六,在她父亲的生日会上,她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
脑海中妖娆的男小三变成了油腻大叔。
鹿溪猛地甩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
g妈才不会那么重口。
她认真听妈妈继续讲。
“你知道吗,听江远说,你g妈十几岁时是最不学无术的时候,她从小家教严,可能压抑太久了,上了高中开始住校之后练得一身反骨,ch0u烟喝酒打架纹身,完全就是个自暴自弃的小太妹,那段时间,就连江远这么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都对她退避三舍。”
“她和那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远也在,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g妈当时看见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的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眼都直了,眼睛里面直冒绿光。”
“那次宴会是那段时间里唯一一场没出幺蛾子顺利进行下去了的,就因为那个男人在,你g妈整场局都在装大家闺秀,后来第二天就拉着江远去把纹身洗了,头发也染回黑se,烟酒说戒就戒,曾经发誓si都不要接管家族企业的人却在大学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学习工商管理,现在又用那个男人交给她的方法管理着这么大一个企业,说起来,也挺感叹的。”
“假的吧……”鹿溪不可置信道:“妈妈你见过那个男人吗?”
怕不是g爹g妈随口编的故事,就妈妈傻乎乎相信了?
“当然见过!”妈妈却很斩钉截铁地说,“上大学认识你g妈之后,我们四个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呢。”
说着,像是回忆起了大学里的时光,妈妈语气越发温和,“其实我第一次听江远这么说的时候也不相信来着,我在大学认识芸芸的时候,她已经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了,各科成绩永远都名列前茅不说,各种b赛也都是榜上有名,谁能想得到之前她做过一段时间小混混呢?”
“可是后来那个男人来学校里接她,我们一起吃饭,我就知道原因了。”
“什么原因?”鹿溪问。
“她喜欢的那个人值得她这么努力的去追逐。”
“那个叔叔……很优秀吗?”
“很优秀!”妈妈说,“不仅优秀,还很努力,当然,长得也超级帅,不然你g妈那个颜狗也不会见一面就ai了这么多年。”
“那他们为什么分手啊?”鹿溪不解。
“没有分手。”说到这里,妈妈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落,没等鹿溪再问,她继续说道:“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所以也不存在分手这一说,他们从你g妈高中开始一直纠缠到她大三,五六年,最后一场空难带走所有。”
鹿溪眉头紧蹙,“那个叔叔……”
“去世了。”妈妈帮鹿溪说完她不敢说出来的话。
妈妈道:“他们之前不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年纪差距,加上你g妈家境殷实,而你那个叔叔是个孤儿,靠自己努力拼搏白手起家,他怕和你g妈在一起了耽误她,他去世后,你g妈还在说如果当时在一起,发现不合适说不定就分手了,什么事都没有,结果人一走,好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这个故事听得鹿溪x口闷闷的,她叹口气,“那g妈和g爹是怎么回事?”
“商业联姻啊,强强结合,在他们圈子里很正常。”妈妈说:“你g妈的父母不知道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见你g妈g爹天天黏在一起以为两个人之间有感情,就撮合了一下。”
“那时候对你g妈来说,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她手里拿着那个男人的所有遗产,誓要在商界有一席之地,而你g爹……”妈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一直都不太看得透他,你说他喜欢你g妈吧,很多细节上面又感觉他是真把你g妈当朋友,两人吵起架来谁也不让,但是说他不喜欢你g妈吧,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明明不在同一个校区,但他几乎每天都要过来找你g妈一起吃饭,风雨无阻的,平常有事没事就开车带我们出去玩,奇怪的很……”
听着妈妈的话,鹿溪想起那一沓照片,心中已经明晰了不少。
没有小三,没有婚内出轨,也没有什么私生nv,事情的起因,只是失去ai人再也无法忘却的g妈和偷偷暗恋却不敢表白的g爹在某一天一拍即合,选择了余生为自己的理想而活。
而迟钝的妈妈,到现在也不知道g爹的心意。
不过这个秘密,就让它一直都只是个秘密吧……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通电话打了三四个小时,鹿溪终于把几个长辈的关系捋得清清楚楚。
挂了电话,她才感觉心里原本已经凹下去的那一块,现在又重新变得满满当当。
在沙发上又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乌七八糟想了很多东西,最后被另外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
是温芸打来的。
起初鹿溪还以为妈妈挂了电话之后去联系温芸了,接起来才知道温芸打过来只是想和她谈这次的网暴风波。
在他们的调查下,确实和孙雨桐说的差不多,最开始是由宋嘉驹家里的媒t买通了网上的营销号和水军来带节奏的,但这只是开始,后面事情越闹越大,则是因为温芸手下公司这次上新的项目分了别家公司的n酪,那家公司借着这个机会来故意添乱打压,企图靠这件事让温芸自顾不暇,加上公司老板身上有w点,也可以增加他们在竞标中顺利中标的几率,所以才一直在背后推动这件事的发展。
“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现在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已经影响到了我的声誉和公司的正常营业,网上这么多记录都可以当做证据,我已经让律师开始走程序了。你放心,这次官司我们必赢,不然我在商界这么多年就白闯了!”温芸愤愤地说完这通话,又有些迟疑的道:“只是打官司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打算把你和江也先送出国去,淼淼你愿意吗?”
鹿溪敛眉,心知g妈这个想法其实算是当下最好的出路了。
官司打赢固然皆大欢喜,可等待真相大白的日子里,流言蜚语必然无处不在。
如果放在几个月以前,她一定会一口答应,跑得远远的,可现在,她不想这么轻易认输。
鹿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g妈有没有看见微博上整理出来的那些照片和故事。
说到这个,温芸突然激动起来,几乎是吼出声来,“怎么没看?我是混商界的,截照片多不吉利啊,我都怀疑之前那些没拿到的单子和这个有关系……而且明明三个人的照片,单单把我截掉,然后放他们两个人的,这种缺德事我还以为只有江远那个狗贼才做的出来呢!”
鹿溪没想到g妈反应会这么大,被吓得一时间没敢说话。
温芸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打了个哈哈企图转移话题,却被鹿溪一句“妈妈全都告诉我了”给堵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她沉默了许久,轻笑出声,“说起来也是我们上一辈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牵扯出这么大一件事来,不过淼淼,既然你已经知道了,g妈不得不多说一句……”
鹿溪轻轻嗯了一声,隐约已经猜到温芸要说什么。
“江也这孩子……是个意外,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了,急着完成长辈交给任务,做了很不负责的决定,亏欠了这孩子很多,等到想弥补的时候才发现完了,这是我和江远做父母的失职……这次事件爆发后我知道你们在一起时,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开心,你和江也都是既幸运又不幸的孩子,如果能修成正果,也算是圆满,可后来江也来找过我一次,我才知道他误会那么深,也是这几天我才知道,那孩子为了今天做了多久的准备,留了多少后路,唉,不管怎么样,不管淼淼你做什么决定,g妈都支持你,但g妈也希望你能……为他想一想……”
鹿溪垂眸,许久,才答:“我知道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鹿溪拒绝了出国后,温芸没追问原因,挂了电话。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鹿溪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神。
良久,她打开手机定位看了一下,江也那边的定位显示和她只有一百多米。
他还在楼下。
那天下午他在家门口愣住的表情在鹿溪脑中不断浮现,挥散不去。
可一想到江也这样瞒着她,她还是很生气,气得想给他两拳。
但转念一想,当初江也发现他们有血缘关系的是怎么y生生地说服自己接受的呢。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好受的就对了。
叹了口气,鹿溪起身,再次下楼。
这会儿已经临近h昏,大堂里办理入住的客人并不多,外面马路上车流不息,鹿溪远远的就看见了停在树荫下的那辆跑车。
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但身t已经朝那个方向走去。
可刚出酒店大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宝宝……”
鹿溪回过头,就见江也站在大门右侧的墙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一副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眼神像极了她小时候放学回家路上遇到的那条流浪的小狗。
才小一周不见,他似乎一下消瘦了很多,脸se也很不好,想来也是几天没吃好睡好。
心已经软了,但嘴还是y的,江也瞒了她那么久,她冷嘲热讽一两句不过分吧。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吃饭了吗?”
听到她关心自己,江也眼里闪过一丝光,急忙忙摇头,生怕慢一点鹿溪就不管他了。
江也这幅又乖又殷勤的模样鹿溪还是第一次见,当下有点不适应又有点暗爽。
“我点了外卖,沙发分给你,别踩到我的画。”
她故作冷漠的说完扭头就走。
江也在原地傻站了两秒,亦步亦趋跟上。
鹿溪走在前面,江也就乖乖跟在后面。
她不说话,江也也不说话。
进了电梯也是,像是生怕惊动到她一样,江也站得离她远远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鹿溪几次皱着眉头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心思各异地一起回到楼上。
用房卡刷开门,眼前客厅的地上全是鹿溪这几天的作品。
这几天她jg神恍恍惚惚的一直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看,画纸铺得到处都是,杂乱得很。
夕yan已经西沉,只一点点昏h的光从窗帘缝隙洒进屋子里。
“别踩着我的画。”鹿溪又提醒一句才走进去,后面江也关门的声音带走了走廊上照进来的光,她下意识伸手去0墙壁上的开关。
可下一秒,身后人忽然拥了上来,完全没给她一丝反应的时间,掰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正对着他,推到墙壁抵住。
紧接着,冰凉的唇就覆了上来。
鹿溪下意识扭开脑袋,双手僵持在x前企图推开江也。
可江也显然不愿轻易放过她,他的唇贴着她的,任她如何挣扎也不肯退开,也不更进一步,就sisi抱着她吻她。
“你有病吧?”鹿溪气急,见实在躲不开,索x张嘴一口咬在江也唇角。
江也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完全不顾唇角已经被咬出血,舌头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顺势伸进鹿溪嘴里搅弄出滋滋水声。
有病,真的有病。
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手也被江也制住,人还被抵在墙上,跑都跑不掉。
双唇被江也琢弄的发麻,他发了疯似的索取,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给鹿溪。
力气渐渐流失,鹿溪身t软了下来,脑袋也因为缺氧变得有些昏沉,生理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到眼前的人状态不对。
他歇斯底里的,已经不管不顾了。
一gu夹杂着绝望的委屈感涌上心头,鹿溪抑制不住掉出两滴泪,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江也推开。
江也措手不及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停住,像是终于清醒了一般,站在黑暗里没有动作。
鹿溪终于能自由呼x1,赶紧深x1几口气才稍微缓解一点肺部的不适。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两人都站在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都气喘吁吁的,想来模样应该都是狼狈至极。
鹿溪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盯着几步之外的江也,生怕他又发疯。
又过了几个呼x1,江也才微微动了一下,随后朝鹿溪走来。
鹿溪下意识想逃,才想起身后就是墙。
但这次显然是她想错了。
江也只是走过来,把头搁在她肩上,紧紧把她抱住。
鹿溪这才发现,江也身上t温低得彻底,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着。
她还是没忍心再推开他,但经由刚刚的事情,鹿溪心乱如麻,冷静地喊他,“江也。”
靠在肩上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声音瓮瓮的。
鹿溪张张嘴,又深呼x1一口,冷漠问:“你哭什么?”
“你骗我在先,怎么好意思哭的。”
这话一出口,明显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情绪有些失控,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肩头,江也嘴里在喃喃说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她听不清。
鹿溪又推了推江也,还是没能把人推开。
“江也,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她再次开口。
这回江也说话的声音终于稍微大一些了。
“淼淼……你别,别不要我……”
他仿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负面情绪,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紧紧抱着鹿溪,身t颤抖得厉害,不停地ch0u噎着掉眼泪,断断续续说出这几个字,语气卑微至极。
鹿溪的心咻得一下软下来。
她眼眶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哭。
江也却想忍都忍不住,当初决定瞒着鹿溪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那么痛。
这些天他一闭上眼就是她绝情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能抱到她了,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满心都被害怕的情绪占得满满当当,抱着鹿溪哭得一ch0u一ch0u的,说话都费劲,却努力地跟她解释。
“我一开始没想瞒着你的,你那天找到我家的时候,我本来想等我们熟悉一点就找个机会告诉你,可是那天我喝了点酒,你又主动吻我,我就没控制住。”
“第二天我清醒过来就决定躲着你,但是后面一次次接触,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控制不了想要接近你的心思,后来,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也想过很多次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可是……可是我怕,我怕你觉得我龌龊,觉得我恶心,我怕你不要我……我就想着,再等一等,等你再多ai我一点,等你ai我像我ai你一样深的时候再告诉你,你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大反应了,或者……或者我就不告诉你了,我就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
“淼淼,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你,这几年我靠投资存了很多钱,我们可以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段话说得尤为艰难,江也边说眼泪边夺眶而出,抱着鹿溪抖得不成样子。
听江也这么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如果换成是她,或许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大的勇气,而且他为之努力了几年
等等,几年??!
鹿溪震惊道:“几年?你几年前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她猛地想起江也房间里的那个文件夹。
那天因为太匆忙没有注意到细节,但现在想想,那些东西看起来确实像是已经放了好几年的了。
“你……”鹿溪心里出现一个想法,迟疑着没敢问出口。
江也终于松开鹿溪,看着她点了点头,“我之前没有骗你,四五年前我们就已经在小岛上见过了,只是你不记得我。”
“你去哪儿做什么?”
“捉j……”江也低落道。
鹿溪恍然大悟。
不用问也能猜到了。
以为父亲出轨,请私家侦探调查后,跨越千里去捉j,结果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见钟情。
这么想的话,江也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光是想想鹿溪就觉得窒息。
她叹口气,看着眼前眸里还闪着泪光,卑微又讨好的望着自己的江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行了,别哭了。”鹿溪抬手,帮江也拭去眼角的泪。
这个动作仿佛给了江也极大的信心,他眼里顿时恢复一丝光彩,抬手拉住鹿溪的手,急切地问:“你不生我气了?”
鹿溪嘴一瘪,冷哼一声,“你骗我的事情还没完。”
眼瞧着江也泄了口气,整个人又变得有些颓靡,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
江也再次恢复jg神。
这变脸的速度,逗得鹿溪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来。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开口,就问:“你这么多年,都没想过私家侦探可能调查出错吗?”
江也怔愣一瞬,迷惘道:“什么意思。”
鹿溪垂了垂眸,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三只小猪……”
对应着挂掉g妈电话后,律师发来的整个事件的完整时间线以及证据链条,这个三只小猪的故事一直断断续续讲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期间江也几次yu言又止想要打断,却在鹿溪的眼神胁迫下不得不闭嘴听完整个故事。
然后……看着手机里的一堆证据,彻底沉默了。
鹿溪大概能猜到江也现在心理有多复杂,她懂事的回了房间,把客厅留给江也,让他可以慢慢消化今天谈话的内容。
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鹿溪长长呼出一口气,心理终于得到片刻宁静。
可这短暂的平静却在拿起手机看到群聊消息时戛然而止。
【班长: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暖暖:不是吧不是吧,这种时候了还能有更坏的消息???】
【暖暖:求你看在我可怜脆弱的小心脏上先说好消息吧,求求大哥了】
【班长:好吧,你记得我们才入学的时候有个学姐差点跳楼的事情吗?】
【暖暖:知道啊,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就因为她,广播台连续一周每天中午都在科普网贷的危害呢,怎么啦?】
【班长:不是网贷】
【暖暖:???0贷嘛?我记得没错啊】
【班长:都不是,是霸凌】
【暖暖:??????】
【班长:那时候她和孙雨桐一个班,后来她因为这件事退学之后,孙雨桐就转到一班去了】
【暖暖:我去,等等,不会是孙雨桐g的吧?】
【班长:你觉得呢?】
【暖暖:大哥你知道就直接说好不好,别打哑谜了】
【班长:好吧,其实我和这个学姐家就住一个小区,算是认识但是不熟,当时我才入校她就退学了,所以一直不知道她和我们同校过,是前几天我查孙雨桐的记录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她的档案,才知道当年因为0贷被b退学的那个nv生是她】
【班长: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学姐家里绝对算不上穷,而且她在邻里邻居嘴里的评价特别好,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类型,怎么都不像是会去0贷的那种人,那天刚好在小区里面碰到她,我就直接去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暖暖:……不愧是直男,上去就揭人伤疤】
【班长:……你到底要不要听】
【暖暖:你说你说】
【班长:本来她很礼貌的和我聊天,但是我一问出口她脸se就立马变了,嗯……就是那种很警惕又有点害怕的眼神,我怕她误会,赶紧就把淼淼的事情告诉了她,问她对孙雨桐有没有了解】
【暖暖:然后呢?】
【班长:然后她没理我就回家了】
【暖暖:……】
【班长:但是晚上的时候,我都准备睡了,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她给我发了很多条微信】
【班长:里面全是她以前和孙雨桐的聊天记录还有各种她受伤的照片,还有一些孙雨桐威胁她的录音】
【暖暖:卧槽??????】
【暖暖:所以是孙雨桐拍了她的0照然后散布出去的??那当时为什么说是0贷啊,而且她手里既然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直接去告孙雨桐??】
【班长:她家里还有个小她十三岁的弟弟,听她说当时孙雨桐她家给了一大笔钱和解,她爸妈收了钱趁着她睡着把大部分证据都删了,还把她关在家里不准她出去闹,然后没过两个月去按揭了一套房在她弟弟名下……】
【暖暖:……】
【班长:总之,学姐说学校里很多ga0霸凌的都和孙雨桐脱不了g系,其实你看当初淼淼被班上姜琪欺负的时候,她不就是仗着她姐姐姜媛吗?姜媛之前又是孙雨桐跟班】
【暖暖:对诶】
【班长:所以学姐说,如果我们要起诉孙雨桐的话,她可以提供证据,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出面指认】
【暖暖:好诶!!!那这样胜算不就大多了?!!】
【暖暖:那你刚刚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班长:……我今天下午去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路过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了,偶然听到了江也学长的名字,就趴在门口偷听了一下】
【班长:他们好像在说因为这次事情影响太大,可能要取消学长的保送资格和今年的全球高校数学竞赛资格……其实保送都还好,学长成绩好,不保送也能靠自己考上去,但是竞赛资格……学长都认真刷了好长一段时间题了……】
【暖暖:……完了】
【班长:嗯……不过听他们的语气还没定下来,但是事情不快点解决的话就……】
最新一条消息只到这里。
鹿溪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次提起来,揪得她难受。
这一场因她而起的风波已经波及到太多人了。
想了想,她先在群里安慰了一下一直为她担心的两个小伙伴,又点开g妈的对话框,把下午写好的一篇小作文全部删掉,思来想去反反复复删了写写了删几次后,她终于打下几句话,点击了发送。
放下手机,想起一直没有动静的客厅。
鹿溪起身推门出去,才见客厅已经空无一人,她转了一圈,在yan台发现隐匿在夜se中的江也。
他背对着她,周身烟雾缭绕,背影模糊。
左手指节间是那根点燃的烟,因为一直没ch0u,烟燃了一大截,烟灰摇摇yu坠。
右手则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他只是听着电话里的人说,偶尔应上一两句。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香烟燃尽,微微亮光熄灭在夜se中,江也才挂断电话。
鹿溪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
“给g妈打的?”她问。
江也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面满是疲倦,“总要问清楚。”
“江也……”鹿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喊他名字。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江也终于有了动静,他有些奈何地轻笑一声,扒开她的手转过身来,将人重新抱回怀里。
他弯下腰,额头抵住鹿溪的,说:“其实我在庆幸。”
鹿溪望着江也闪着微微水光的眸子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深刻的含义。
她鼻尖一酸,y生生忍住眼泪,朝他扬起一笑。
“那你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江也问,他还记得鹿溪先前说的话。
鹿溪窝在江也怀里重重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不打算逃。”
江也捏了捏鹿溪脸颊的软r0u,叹息道:“看来我那两张机票是买早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面对,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消极了。
后面几天的节奏很快。
鹿溪火速回家,把自己的意愿告诉了g妈,请她帮忙。
又麻烦班长和暖暖继续在学校里面调查有没有同样被霸凌过又肯出面作证的同学
两边效率都很高,g妈公司的公关团队也很快的拿出了几套公关方案。
鹿溪看那些文件看得眼花缭乱,于是她一个也没选。
但当夜。
已经半个月没有更新博文的“咸鱼水水”发了一条微博。
【因为近期网络上的言论已经影响到我和我的家人朋友的正常生活了,虽然公关团队告诉我冷处理是最好的方法,但是我还是想出来给大家解释一下,所以如果有愿意听我解释或是相信我的小伙伴,可以明天晚上八点来我的直播间哦~】
就这样,一条有些卖队友又带有讨好意味的完全不专业的公关帖,被顶上了热搜。
从鹿溪发帖到第二天晚上八点的这几十个小时,对向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看到帖子的第一刻她就给鹿溪打了电话过去,确认几遍才肯相信她的号没有被盗,内容也都是自己想的。
可这篇半公关半直播预告的帖子,槽点简直太多了。
语气不严肃,卑微又讨好,显得对这件事得不重视和轻浮。
卖队友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关注这件事的都知道她背后和江家有关系,就担心这些有钱人拿钱压事呢,鹿溪倒好,不打自招。
奈何向暖看到帖子的时候,这条帖子已经上热搜了。
但在她胆战心惊点进评论区,本以为会见识一场腥风血雨的时候,却看到了另外一种画风。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公关的时候主动说自己有公关团队,但是我却完全没有看出公关痕迹的贴】
【+1】
【附议】
【有种槽点太多反而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的感觉】
【江家生意做那么大,请的团队就这?】
【嗯……很难评……】
……
前几条热评全是在吐槽帖子本身的,竟然没一个提“私生nv”和“1uann”的事。
向暖咂舌,这风向变得还挺快。
不过她也没敢完全放心,一直在关注评论走向,结果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因为这条公关贴太不公关又上了一次热搜,虽然排名靠后,但也x1引了一批追热梗吃瓜的路人。
看着评论区终于不全是画圈那几个没得奖的大大的粉丝和一些不知道是谁请的水军后,向暖终于勉强松了口气。
很快,时间就到了约定好的八点。
向暖点进直播间的时候,发现观看人数已经有两三百了,并且人数还在快速往上涨。
直播画面里的鹿溪正在调整设备,江也在她旁边,偶尔帮她弄一下,两人并未说话,全靠眼神交流,却很默契。
很配。
这个想法突兀的从脑海里冒出来。
接着向暖就看到不少弹幕,同样在说两人看起来很相配类似的话。
短短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已经破万。
镜头里的鹿溪也终于开始有了动作。
她先给大家打了个招呼,感谢大家今天愿意来听她澄清,然后简单的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线把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讲述了一遍,算是为吃瓜没有吃全的朋友们做了个前提预告,随后便直接切入“举证”环节。
整套流程十分流畅。
证据充足,时间线完整,且两者相辅相成,加上鹿溪讲述的条理清晰,三言两语便把事实真相讲得清楚明白。
当然,这个真相里面并不包括江远的暗恋和江也父母的商业联姻。
这一番话说服了大半的人。
可忽然,弹幕又变得躁动起来。
无事生非一般。
像是觉得在原本的事件上挑不出毛病了,所以又开始说鹿溪利用这件事炒作,指责她身后团队套路深。
明显是在找茬,可如果不好好回应,靠着“请了个假公关团队”积攒的一些路人好感就可能被败光,闹得不好的话就算这件事解释清楚了也会引来另外一场网暴。
可鹿溪就像没察觉到危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