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郁生在乡野间,胸无大志,整日幻想。
要是有人给我几万块就好了。
他扛着锄头,用粗糙的旧毛巾擦擦汗,算了,还是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好了。
养大他的刘老汉都早两年死了,留下一笔不多的遗产,他的脑子读不进去书,也就没有想着继续上学。
唯一能靠着的,竟然是这身力气,所以他种起了地,算是自给自足,多的没有了。
说着要去外面闯荡,薛郁又胆小,害怕钱没有赚多少,就给人月黑风高杀了。
他贪财、好吃懒做又懦弱,但是活得也好好的。
开门之后,薛郁还没有抬眼,只觉得好像屋里面窄窄的,直到有人出声。
“薛先生,您好。”几个穿着黑衣服,围着一位格外严肃庄重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黄色的中山服,来不及想为什么自己会感觉有些亲近,薛郁只在电影里面看见大佬这样穿,他有些错愕,也有些害怕,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吗?
至于今天才幻想了一次,如果天上掉钱给自己,这些看起来不好惹的人就来整自己吗?
“是这样的,薛先生你愿意做一件事情吗?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中年男人身边的一位保镖开了口,他示意提着箱子的同伴走前来。
“哗啦——”是开锁的声音,薛郁不可置信。
那里面都不是钱,而是。
一根一根金灿灿的条子!
“好!我干!”就算是只有这一箱金子,都够薛郁过八辈子吃喝不愁的快活日子了。
他只顾着趴到箱子上面,用牙齿咬金子。
见到那上面有个自己的牙印,开心地眼睛都眯成了缝。
太蠢了,哪里有一点像自己的孩子?穿着中山服的中年男子在心里叹息。
穿着黑西服的保镖们沉默着。
薛郁不是不懂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刚刚来到刘老汉这里时,太穷了,过够了苦哈哈的日子,现在的生活算是衣食无忧,但是他从心底不想要这么累,下意识就忽略了自己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轰隆轰隆——”
直升飞机降落在乡野,夜晚,薛郁第一次离开这个养育了自己二十岁的家。
他很开心,抱着那堆金子。
其余人都是沉默,或者对他的排斥。
后知后觉的,在位置上睡着的时候,薛郁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上了什么贼船?
还真是。
可是,贪财的人醒悟地太迟。
再次睁眼,他已经被绑在了一面铜镜面前。
昏黄的镜面隐约映照出他的脸,平平无奇的粗糙,经历了风吹日晒,细看也算有些帅气,但是仍在人群里面就会消失。
他想要挣扎开,却发现绳索打了死结,嘴里面,他想要弄出去塞住他的东西,可是只能发出“呜呜呜!!!”
他再一垂头,竟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是电影里面看过的喜服,红艳艳的古典女性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难怪刚才觉得有些难受,喘不过气,谁穿了小了个号的衣服,都会喘不过气吧?
因为做农活锻炼出来的胸肌奶子很是突出地立着,在铜镜中竟然真的有几分新娘的感觉,薛郁想:草,这是要他嫁给谁?
还有:他是男人,为什么要穿女人的婚服?总不能那个他要嫁的女人穿着男人的婚服吧?他还不懂世上还存在除了异性恋之外的性取向,毕竟这时候传递信息的方式不多。
忽然,房间里面的烛火熄灭了。
薛郁的脖子处传来一阵阴寒,他扭头去看,竟然发现有个面色惨白,两颊艳红的女子正在看自己,手上似乎还拿着上妆的工具,我勒个大草!
薛郁想死,他不是闯到鬼了吧?
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吧!他闭上眼,默默祈祷。
再次睁眼,房间的烛火又亮了,他不敢往刚才那边侧头,换了一边,睁眼。
双眼黑沉沉的另一个女人看着他,同样的装扮,同样的工具。
我日。
薛郁晕倒了,恨不得就这样死掉。
他现在肯定,自己肯定是撞到鬼了,说不定那几个一开始看见的男人也是鬼,拿来诱惑他上钩的金子也是!!!
把自己搭进去了,薛郁咬了咬牙。
那两个像是纸人的女人见他没动,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他上妆,迟疑了一会,对视,静静地离开了,像刚开始那样,薛郁的耳朵还挺尖。
听到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心中舒了一大口气。
终于走了,他稍微安定了些。
该怎么逃走呢?他还是没法解开将他整个人绑在椅子上的绳索。
“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磕磕绊绊,却不是因为结巴,而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那股声音逼迫薛郁将本来想要睁开的眼睛再次紧闭上,可是比之前更重的阴冷气息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要杀死猎物的蟒,完蛋,自己要被弄死了。
那个男鬼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轻笑了一声,很好听。
但是一想到这不是人,薛郁就无法停止恐惧的颤抖。
“我-不-会-杀-你-的-哥-哥-我-的-新娘。”
男鬼的话,说到“新娘”竟然没卡壳,也正是因为此,薛郁骇地睁开了眼睛。
也因此,得以目睹那“鬼”的模样。
风华绝代,死气沉沉,身穿大红色的新郎官服,对他嫣然一笑。
他的口塞给他拿开,一大滩口水糊在男鬼手上,晶莹的液体被他舔进嘴里。
好变态的鬼啊!!!莫不是要吸他的阳气吧!!!
“你!你!你是!鬼……”薛郁吓得差点连带着椅子滚到地上。
“嘘……因为哥哥回来了,所以我可以不是。”他抱住薛郁,距离靠近了,他说话不结巴了,身上阴冷的死气也好像有所减弱,薛郁无心注意到这些。
薛郁只想要逃,他虽然贪财。
但他并不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谁要和这个不认识的男鬼作对死命鸳鸯啊!!!
“不,哥哥,我是阿炽,你的弟弟,我们是亲兄弟啊。”
“不、不、我是个孤儿,没有弟弟,没有亲人!!你滚啊!!!”
薛郁不信,也不敢信,可马上,他就明白,自己不信也得信了。
薛家是代代相传的天师世家。
每隔四代就会出一名天赋异禀的继承人,将家族的荣誉延续下去,无论朝代如何变更,到了如今,不知该说是迟到的代价还是如何。
七十年代某年,薛炽和薛郁出生了。
只相差一分,却天差地别。
一个生而平庸,一个生来灵秀,怎么就……
薛父看着薛母怀中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表妹,这是我们造的孽啊……”
薛母没有说话,她的眉眼大气,娇俏而灵动,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戴着玉镯的手摸了摸两个小婴儿的脑袋,弟弟扒拉着哥哥不愿意离开,她身上初为人母的温柔并没有让她就变得心软。
把哥哥递给薛父后,她说:“事已至此,表哥,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哥哥没用,弟弟有用就好了。”
“哥哥就叫薛裕,弟弟就叫薛炽。”
“薛炽,你可要护着你哥哥啊。”
他们并不知道,弟弟生而知事,将这句话牢牢记住了。
一个月后,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上面,有人劫持薛炽,可是却错把薛裕抢走了。从此,薛裕不再是薛裕,那个抢走他的人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后,满怀着傲慢的恶意,将他卖到了落后山沟沟一户没有孩子的老头那里。
“你弟弟注定生来成就一番大事,而你……呵呵,就一辈子过着一事无成的生活吧。”那个人对着在襁褓里面安睡的婴儿说着恶毒的“祝福”。
一年前,薛母本来找到了薛郁,身为天师一族,他们拥有特别的血脉联系,可是她却迟疑了,面对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着从小失踪的哥哥下落越发疯魔的薛炽。
明明也没见过。
偏偏从薛炽口中说出的薛郁,和他们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和表哥商量后,就决定瞒下去,等到薛炽成家立业之后,再将薛郁接回家,再补偿这个离开他们十几年的孩子也不迟。
他们封锁了所有消息,此时信息的传递还很缓慢,薛炽没有找到。
人算不如天算,她和表哥却没料到——薛炽,这个从小看着长大,怎么也不应该长歪的好孩子,千年难遇的继承人,却在暗中悄悄发动禁咒,只为了找到他哥哥的消息。
如此偏执,搭上自己姓名不顾也要将薛郁找回来。
或许,从薛郁不见的那一刻,他们找到了薛郁却不接他回来,就错了……
“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薛炽,你怎么……会爱上自己的哥哥啊!!!”薛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不是多心软的人,此刻的泪更多是气的,表哥沉默地站在一边,他们看着冰棺里面的孩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和自己的亲表哥,年轻时,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自由恋爱,偷尝禁果,怀上了这两个孩子,就酿就了如今的苦果,让孩子也不正常。
英俊的青年沉睡在冰棺里面,他们知道他听得见,看见了他翘起来的嘴角,薛炽是个疯子!!!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把他,带回来,还给我。】
冰棺外面的黄布上面,用鲜红的血液写下了这行字,青年面色苍白,死气沉沉,却眼瞧着更加高兴,薛父还没看完,就听见他表妹急促地喘息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灵越一向冷静,她是看见了什么?
“怎么……?”他抬头去问,也看见了。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血红,铺满了整个冰室的墙壁。
薛炽半死不活,只认亲哥,要求办冥婚,不办就变成厉鬼,先杀薛家,再找到哥哥,最后把世界变成鬼都,依仗的不是父母给予的权利,而是他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的能量。
“我们的孩子,彻底的长歪了。”薛父闷闷地咽下一大口酒,他已经不年轻了,四十二岁的男人脸上长了皱纹,辛辣的酒液让他始料未及,他呛了出来。
“咳咳!灵越,你换了我的果酒?”他看着自己的表妹,对方一脸淡定。
“才发现,真迟钝。”薛灵越骂他笨,薛父没有反驳,只是接了句。
“灵越聪明就好了。”白酒太烈了,他说完就醉倒在薛灵越的怀里,“哎,笨蛋。”
薛灵越摸摸他的头,递了一个东西给旁边的周叔,“给那个不听话的孩子吧,里面有他想要的消息。”
周叔点点头,福了福身进去了,“封建主义要不得啊,别和你家英武少爷学,他是笨蛋,你也是吗?”
诽谤!这是诽谤啊!灵越夫人又在这样说话!
年逾花甲的忠仆在原地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薛灵越揉了揉已经熟睡的恋人的头,“好了,开玩笑,你们这样还挺好的,去吧。”
“别吓唬你哥哥了,玩够了就准备好处理烂摊子。”薛灵越和薛英武推开喜房的门,面对着两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相像的孩子,他们同时叹了口气。
对了眼神,造孽啊。
“你不相信,你是他的哥哥,我们的孩子也正常,没关系,”薛灵越丢了个同情怜悯的眼神,薛郁很是不想接受,总觉得这一家子都不正常,他在计划着悄悄逃走,用手掌硬是弄松了一点绳结。
“反正你也逃不掉的,早点接受吧。”他的手掌快要解放了,说着奇怪的话的女人就命令一开始那个中年男人把他弄到了拨步床上,将要坠下去,才发现。
那下面,是棺材。
躺着一开始用冒昧语言侵略薛郁身心的英俊青年。
黑木棺材中散发着香和油的死气,浓郁的混合微笑看着薛郁的男人身上的檀木香。
“哥哥,你逃不掉的。”
薛郁还没有接受他和这群疯子是一家人的信息,就要被迫进入洞房花烛了。
“表哥,我们走吧,好好相处啊。”薛灵越拉着干了体力活的薛英武,点燃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龙凤喜烛,噼里啪啦地响着细微的爆炸声,在这个用漫天红色和囍字的房间分外融洽。
“啪嗒。”门被关上,宽敞的房内只剩薛郁薛炽两个人。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薛郁快要疯了,身下的男人英俊邪气地看着他微笑,“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对于鬼怪的恐惧,使他潸然泪下,“你果然是艳鬼,吸了我的精气就要杀了我是不是!”
哥哥的眼泪,促使弟弟勃起的兴奋剂。
“当然……”他冰凉的手从下方伸起来,摸了摸薛郁温暖的脸蛋,“不是。”
“我不会杀了哥哥,我会保护好哥哥的。”
“定身术是我下的,因为我知道哥哥还是想要逃跑,乖一点,我也轻一点,毕竟我想要哥哥的第一次好受些。”
薛炽微笑,薛郁看过的村头电影里面时不时会有些西洋货,像极了无论是那里面还是闲书里面的天使,那样的温柔善良,吐出的话却令薛郁如坠地狱。
刻着繁重花纹,精雕细琢做成的拨步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