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走后,王贞英来到妆台前,打磨的光光亮亮的铜镜之中,映出了她仍然娇艳的容颜。
她摸了摸脸颊,从容的笑了笑。
王贞英性子直率,面对那等恶心的人,她实在是笑不出来。但是,自从想开了之后,她也开始在司马曜的面前装模作样。
每次见他之前,她都要这样在妆台前独坐片刻,努力对着镜子练习各种笑容,让嘴角保持最美的弧度。
没办法,以后,这个后宫里,恶人就是张贵人,她这个一直坐冷板凳的皇后娘娘,便要摆出一副温存柔情的模样,装一装好人了。
……
波斯国来的画风浓郁艳丽的挂毯,南番国远道而来的夺目猫眼石、绿晶石,到处都是精光亮亮的。
达官贵人云集的乌衣巷上,原本就是建康城最繁盛热闹的一处所在,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贵人出行,必定要坐车,晋末的风俗,这里的贵戚子弟,并不以武功卓越为优点。
弱不胜衣,举止轻柔纤细,才是他们的追求。
平日里聚在一起,不是吃酒就是谈玄,谈到兴奋点,再来点五石散助助兴。
保证是云里雾里,飘飘欲仙。
江南乏马,达官贵人也不例外,各家虽然都有些马匹,但是出行却仍然喜欢乘坐牛车。
八尺高的男子汉,却要坐牛车,实在是没面子。
虽然没有面子,但是这里的皇亲贵戚却也照样不思进取,他们不会拼命进取,争夺中原大地,把失去的人口、土地、战马、粮食夺回来,而是举起了粉饰太平的旗帜。
越来越安逸,把曾经用来装饰马车的那些好宝贝全都拿了出来,装模作样的再披到青牛的身上。
客观条件就决定了同样的瑰丽珠宝,纹饰华美的挂毯,披在青牛的身上,也显不出半点华贵。
照样透露出一股劳动的朴实之感。
那朴实的感觉,从青牛的皮毛颜色,从那悠闲摇晃的牛尾巴,还有那无论车夫如何着急,却也快不起来的步伐上,都清楚的显现出来。
申时过后,建康城真正热闹的时候,才渐渐来到。
夜幕默默降临,天色一点一点昏暗下来,乌衣巷上,几大世家的宅院却张灯结彩,异常的热闹。
摆谱就是必须!
我们几大世家的子弟,就是排场大,走到哪里,架子都不能倒!
即便整条乌衣巷从南到北距离极近,即便几个家族其实都是邻居,但是,我们串门也依然要坐车!
绝不步行!
绝不!
我有大孙子,你有什么?
申时初刻,乌衣巷上各种装饰华丽,风格各异的牛车,便将本就不太宽阔的街道,挤了一个满满当当。
“让开点!”
“都让开!”
“谢公来了!”
在拥挤不堪的牛车阵中间,忽然出现了一架四人抬的平肩舆,从那飘起的轻纱缝隙可以窥见,宽阔平肩舆上端坐的,正是犹如老僧入定一般淡然的谢公,谢安石。
平肩舆里端坐的谢安石表面从容优雅,气度非凡,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就已经翻江倒海,片刻都平静不下来。
司马曜是不是脑筋不正常!
脑子肯定是进水了!
谢安和王国宝是什么关系,司马曜不是不清楚,他居然还把宴席安排在太原王氏的府邸!
这不是给谢安找不痛快吗?
诚然,如此安排的原因,并不是王国宝,而是丹阳尹王恭的杰作,但是,司马曜是完全可以拒绝的!
就是到琅琊王家,都好过去太原王家!
谢安不淡定了!
但是,没办法,不淡定,他也还是慢悠悠的离开了谢府,前往王府。
据可靠消息,这次宴会,正是那王阿宁一手促成的,司马曜这个烂厮,只要有酒喝,就什么都不管了。
王恭此人一向是诡计多端,而且不能容人,睚眦必报是他的性格特点,而且,由于他急躁的个性,还绝对要速报!
谁得罪了他,就绝对没有好下场,他会迅速出招,把那得罪他的人踩在脚下!
上一次把王恭狠狠得罪的人,正是新任黄门侍郎王谧,谢安对他们之间的过招实在是太感兴趣了。
于是忍着恶心,捏着鼻子,时隔三年,再次造访太原王府,这可真是件稀罕事!
拥堵在乌衣巷街道上的牛车队,贵戚子弟们,有的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有的干脆骑在青牛背上,当他们看到谢安的平肩舆,正在缓缓向太原王府的方向行进的时候,全都激动了起来!
“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