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刘将军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叔父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是天衣无缝,我天天跟随在叔父的身边,都不曾知晓这件事。”孙恩淡然开口,算是给刘牢之吃了一颗定心丸。
果然,听了他这番话,刘牢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之前紫黑大脸上满溢的全都是杀气,孙恩都担心,他有命进来,没命走出营帐。
“谢将军待我不薄,我怎可做此等背叛之事?”
“再者,尔等也不应该这样做。”
“据我所知,陛下善待天师,同出同入十分宠信,天师深受皇恩,又岂能辜负?”
孙恩眼前一亮,刘牢之竟然是从情理出发来否定这件事,看来,说服他还是很有希望的!
遂立刻说道:“刘将军,叔父今天让我冒险到京口来送信,正是看中我们的情义。”
“刘将军马上征战多年,对朝廷之事想必也有所了解,世家的那些蠹虫把持朝政已经几十年了,像是刘将军这样有能力的人,就算是做的再好,豁出性命来,也不可能掌控北府兵。”
“世家不会允许,陛下也不敢这样做。”
“将军明明战功赫赫,却要屈居人下,不论是叔父还是我,都为将军感到可惜。”
“将军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
“是将军没有能力,还是将军的功勋不足?”
两线出击
当话题落到刘牢之个人的仕途之上,刘牢之的心情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浓眉皱起,心中的不畅快,明显的表现了出来。
孙恩当下决定再接再厉。
走上前来,就面对面的向刘牢之持续输出。
为什么孙恩的话可以撼动刘牢之的心意呢?
并不是他多么有口才,也绝非因为他熟悉朝堂政治,极具战略眼光,完全是因为身为大晋子民,深谙大晋的社会形态而已。
孙恩的话,正中了刘牢之的下怀。
身为武将,在大晋目前的格局之下是没有前途的!
世家子弟看不起武将,却还要在军中占据要职,压武将一头,也不只是为了打压,更多的考虑,是不能将军中大权交到平民寒族起家的将军手中。
这样看来,谯郡桓氏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朝廷虽然也厌恶桓氏一族把持荆州的军务,但是也还是容忍着他们。
毕竟,像桓家这样,堂堂一等世家出身,却愿意一直从军的家庭,实在是少之又少。
有桓氏一族镇守,至少,大江中游的防守就不必朝廷操心了。
而寒门将领,即便是能力超群也很少能够独当一面,就像刘牢之,按照他自己的设想,以他的战功,他早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老夫就算是想更进一步,也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多打胜仗,用不着天师照拂!”
刘牢之怒而起身,他越生气,孙恩的把握就越大。
嘴里这样说,其实,正是验证了刘牢之心里也清楚,在大晋,以他的出身,只凭战功,根本不可能独掌一支军队。
“将军对朝廷的忠心,我们都看到了,只是,陛下不一定能看到,再者,即便朝廷重用将军,将军的出路又在哪里?”
“将军的根基在北府,这些年,北府兵骁勇善战,全都是将军的功劳,将军怎可把这支军队拱手让人?”
“换到别的地方,将军的根基就断了!”
“可是,在北府,将军想再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听此一言,刘牢之顿时慌了。
“此话怎讲?”
在北府,他的晋升之路确实困难重重,但是,刘牢之却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会不能再晋升。
这些年,谢玄待他不薄,把他从普通的队主层层擢升,速度非常快。
在他这个年纪,坐上鹰扬将军的宝座,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这是前两年的事情,这两年,随着刘牢之在军中的战功越来越多,威望越来越强,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只当个鹰扬将军了。
再加上,谢玄也时不时的给他透露一些心思,总是勉励他跟着他好好的干。
这让刘牢之不禁产生了某种期待,这种期待,原本就不应该属于他,不应该萌生!
可是,人的欲望是难以根除的野草,明知不应该,却还是越来越旺盛。
他刘牢之也能更进一步!
大有希望!
谁知,现在孙恩却言之凿凿,说他没有希望,这不是生生的给他泼凉水吗!
“将军心里其实都明白,就是不敢承认罢了。”
“那王稚远现在又升了官,都已经是虎贲将军了,官位几乎与将军相当。”
“他是谢将军的乘龙快婿,再过两年,必定要接谢将军的班,看朝廷对他的器重程度,大约也是这个意思。”
“到时候,这北府的大帐里,还能有刘将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