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州。
充满烟火气息的早市,一个相熟的大娘掀开刚出笼热乎乎的包子馒头,招呼云泠,“沐娘子,可让你赶上了,这刚蒸上来的馒头最软最甜了,要不要来两个?”
云泠走过去,笑了笑说,“多谢王大娘,给我包两个吧,再来两个包子。”
为了出门在外方便,也为了避人耳目,云泠化名叫沐昭,是个王府放出来的婢女,年岁往上加了五岁,对外称今年二十五,嫁过人,丈夫早亡,和姐姐一起相依为命。
泽州离京城千里之遥,天南海北,那些东宫的幽幽岁月早已离云泠远去。她不再是皇宫的云尚宫,也不是太子的侧妃,只是一个经营云意坊的寡妇沐昭。
她现在的生活顺遂而安宁。
也是从未有过的自在。
“哎。”王大娘动作利索地捡出笼中白白胖胖的包子馒头包好给她,又喜气洋洋地说,“昨儿个我儿媳生了,大娘多送你一个,一起沾沾喜气。”
“真的啊。”
云泠也一脸欣喜,把铜板放进王大娘手里,“那恭喜王大娘了!”
王大娘笑意满满收下钱,热情邀请:“下个月有空来家里吃满月酒啊,我家老头子准备称两斤猪肉呢,街坊邻居都来。”
这个沐娘子皮肤白皙,眼睛像蓄着水似的,温温柔柔,长得实在好看,她看着都喜欢。两年前来的泽州,在城东开了一家云意坊,专卖胭脂首饰。原本是个外地人,还恐怕她生意做不起,不成想这沐娘子是个手段圆滑周到的,不到两年就将这云意坊开得有声有色。
又因是王府里出来的人物,见识多,出的首饰花样都是京城传出来的,又新奇又好看,惹得这泽州的小娘子们争相购买。
之前她儿媳妇大肚,沐娘子还送了支钗呢。
泽州离京城两千里,路途遥远,多稀罕来了个王府里出来的娘子。
这两条街的街坊们谁不知道,这沐娘子虽是个寡妇,但长了一副花容月貌,看着便温温雅雅,安静秀气,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价格又公道,大家也都愿意去她的铺子里买东西。
再加上这沐娘子不仅识文断字,还写得一手娟秀好字,熟知各种规矩礼仪,一看就不是个普通的丫鬟,恐怕是曾经王府里得用的。连刘知县的夫人都请过她去问过王府的规矩和章程。
不过千万别因为沐娘子是个温柔美貌的寡妇就以为好欺负,她的云意坊可是花重金聘了好几个身手强健的打手,谁也不敢在她门前闹事。
因着云意坊这两年生意蒸蒸日上,不少眼红的东家以及垂涎美色的地痞无赖时不时上门闹事,沐娘子便花重金聘了这强健的打手,再也无人敢随意闹事。
铺中安稳,现在这云意坊沐娘子便很少出现,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姐姐在打理。
要说她姐姐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不管是谁在云意坊闹了不快,她都能安抚得漂漂亮亮,再一人赠一朵自己亲做的绢花,不快的小姐们往往就和和气气地出了门。
只是年轻的时候被情郎伤了心,一生未嫁。
总的来说,这两姐妹父母双亡又命途坎坷,能从家乡来到泽州也是不容易。
……
云泠买好了早饭回到家中,琳琅也已经起床了正在洗漱。
她现在叫沐冬,说想带着妹妹的名字一起活下去。
看到云泠回来,笑着说,“刚才隔壁巷子的书生又来了,还拿了两包点心过来,说是一大早买的。”
云泠把早饭放在桌上摆开,头也没抬,“你没收吧?”
沐冬摇头,“当然没收。”
“但是人家说了,他可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未来的秀才,举人,考中功名也就是几年的事。他不嫌弃你是个寡妇,也不嫌弃你一天到晚在外面抛头露面满身铜臭。像他这样有容人之量的读书人愿意接纳你,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沐冬听到这些话就来气。
但在这个民风之下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迂腐的读书人杨不功说得对。
一个女商人,还是个寡妇,能有多少人愿意娶回家?而这杨不功也还不是看在她们家中富裕云泠又貌美的份上,才几次三番‘屈尊’上门示好。
除了这种心思不正的读书人,还有个不学无术的知县公子经常来招惹,云泠也怪倒霉的。
云泠并不在意,叫沐冬一起过来吃早饭,给她夹了一个包子,“阿姐别想那么多,也别听他的话。”
“寡妇也不低人一等。莫说寡妇,只要堂堂正正靠自己都不会低人一等。”
她也没想过嫁人的事,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以‘寡妇’的身份示人了。
沐冬有时候觉得阿泠的想法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但又觉得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
咬了一口包子,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些日子我也在帮你留意,还是没什么消息。城里的老乞丐都问过了,没谁见过你那个平安符,十几年前走失的女孩和你都对不上。”
她们来这泽州两年,该问的都问过,该打探的都打探过了,都没打探出云泠的身世。
云泠这些年每路过一个地方都会找人问有没有谁见过那个平安符,均无所获。直到碰到一个年纪颇大见多识广的游僧,看了她的平安符后说,这符纸可能出在泽州一带。
可是来到泽州以后,她们在泽州所有地方都问过一遍,还是一无所获。最后才决定在这梅阳县定居。
“算了,这事强求不来。”云泠摇了摇头。
就算找不到,她也尽力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吃完早饭,沐冬从屋子里拿出几包芽糖,“一个老顾客送的,你带给那群孩子——”
话没说完,外面就有人在用力敲门,
“沐娘子在吗?知县夫人有请。”
一大早的,也不知知县夫人找她何事。云泠上好妆换了衣裳随来传话的小厮去了刘知县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