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宝这头该拉的拉了,没有忧虑地沉入了梦想。赵淑看着乖孙白白嫩嫩的模样,在他脸上香了两口,感慨道:“虎宝啊,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好保护奶奶不被人欺负。”
这头,赵淑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还要想怎么去找季兰君说事儿。
与赵淑相反的是,季兰君睡了美美的一觉,没有虎宝在耳边吵,也不用操心银巧的病情,可谓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压力都摆脱了。
早上起来,她带着两个女儿洗漱干净,给金巧银巧扎了两个麻花辫,穿上昨天缝补过的衣服,娘仨就一起出门了。
生产队已经开始上工,随着大队长一声喊,家家户户在“建设大革命”的广播声宣传下,举着锄头下地。
人群里忽然有人喊道:“哇,娘,你看金巧银巧的衣服上,有小兔子!”
“小兔子,哪儿呢?”
“金巧银巧在哪里?俺怎地没看见呢?”
“你瞎啦,兰君带着那俩闺女不就是窦家双胞胎吗。”
……
去上工的人群里七嘴八舌,一个人说话,后一个就马上接上。同时他们眼睛也没闲着,准确在人群中找到了季兰君娘仨。
住在窦家隔壁的翠花婶眼尖,看到后头的季兰君,把手里的锄头一放,杵在地上就道:“哎哟,我说是哪家丫头打扮得这么俊呢,我还没认出来这是金巧银巧呢。”
季兰君冲大伙笑了笑:“早啊。”
“兰君,你这是带着金巧银巧上工呢?但这也拾掇得太讲究了吧?”
一群人说着,暗地里把季兰君娘仨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通。
大伙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有那个功夫把自己拾掇得有多干净?季兰君以前在大伙眼里也差不多的,但不过她生了张俊俏的脸,十里八乡顶多知道这姑娘好看,可是今天一见,他们突然觉得——这人咋那么好看呢?
两股大辫子绑着,头发又黑又亮的,衣服虽说旧了些,但胜在干净。明明都是和大家晒得一样黑的皮肤,但那眉眼,和那讨喜的小圆脸,就长得比别人精致。
不止她,就连跟在身后的两个丫头也不再是先前那样,一拾掇干净后,看着可爱极了,还有衣服上打的那兔子补丁,可不比她俩平时穿得破破烂烂地好看多了?
这会儿不乏有和家里大人上工的孩子,这大队的孩子都是常在一起玩的,就有几个上前去问金巧银巧:“我们以前怎么没看过你有兔子衣服啊。”
金巧得意地仰起下巴,“这是我娘给我缝的,好看吧!”
“我也想要,你让你娘也给我缝一个嘛。”
“我也是!”
“我也要缝!”
几个孩子在旁边争着让季兰君也帮他们,大人一见这情形哪里好意思,赶紧上来把孩子给扯到一边。
季兰君也当没听见似的,根本不搭腔,直到旁边有人问:“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去上工的,不会又去镇上吧?”
“嗯呐。”
有人问:“咋滴又去镇上了,银巧这病还没好呀?”
季兰君说:“好了呢,今天带两个孩子去见人。”
见谁她也没明说,大伙聊天也只是聊个意思,没谁去细细打听什么细节。
同大家走了一段路,季兰君带着孩子离开,翠花婶望着她的背影,和旁边的人嘀咕:“你们有没有觉得,兰君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可不,刚才乍一看,还以为是先前没嫁过去的大姑娘,多俊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就她突然间好像变了,平日里上工来得最早,这连着几天不来,孩子病好了还巴巴往镇上跑呢。”翠花婶说这些也不是空穴来风,她家就住窦家隔壁,现在窦家收养的那烈士子女都是赵淑抱着带呢。
和她说话的人显然对这点八卦不太感兴趣,“她不上工,又不是你没得工分,管这么多作甚。”
语毕,那人扛着锄头,直接下地了,倒是翠花婶自己讨了个没趣。
这次去镇上,季兰君是带俩孩子去方红英家探望的。
季兰君在没结婚前,方红英和李有才受季父所托,一直对她多有照拂。后来季兰君嫁人,和李家两口子就没怎么见过。
要不是方红英上次在邮电所偶然碰见季兰君,还不知道兰君在窦家过的什么日子。回来后,她就把事情转述给了丈夫听。
李有才当年可是上战场杀过敌人的,一听这话还得了?差点就上门去找窦家麻烦,但被方红英给劝住了。
他和老季那是一起入伍,一起在战场上经历刀枪火海的铁兄弟,老季当年没能回来,把妻儿托付给他照顾,没想到老季媳妇还是去了,要是兰君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他以后怎么给老季交待?
今个儿季兰君上李家,一方面是季兰君主动提的,另一方面就是李有才想亲耳听听兰君在窦家的日子到底过得怎样。
这不,今天一看到季兰君带着两个女儿过来,李有才一个打过鬼子的硬汉,也忍不住心中酸涩,愣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怎么现在瘦成这样了……?”
方红英把季兰君母女三人迎进屋,说:“哎,现在这算什么,你是那天没看到这俩孩子,衣服不合身,又是病怏怏的,我看了都心疼。”
李有才气得要死,“窦大全当年可是好好给我说,你嫁过去肯定当亲女儿看,我是想着这亲事是你娘给你定的,窦家也算是个体面人家,才放心把你嫁过去,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我对不起你爹啊!”
“李叔你别这样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没结婚之前,谁能料到以后日子是怎么样的?”季兰君笑了笑,“至少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让我看清我公公一家是什么人,要不是那天遇到了方姨,我都还不知道我公公竟然托你们办了这么多事。”
起了话头,双方也就自然而然聊下去了。
李有才细问了一遍季兰君的近况,季兰君也没隐瞒,只是隐瞒了虎宝的事,也没有说要和窦文华离婚的打算。
这年头,离婚可不像后世那样常见,尤其是在农村,认为女人嫁了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挑的男人是好是坏,就看命了,过得苦那也得过下去,因为世世代代就是这样过来的。
李有才和方红英对于离婚的想法是什么,季兰君不清楚,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更何况,为了离婚,她得有自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