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听见,赶忙吩咐人去给马车添炭火,不然,他真的怕颜喻会直接晕倒马车里。
府门还没出,就又有人来,对方一身深褐色官袍,肩头厚厚一层雪,头顶冒着热气,明显是匆忙赶过来的。
邱勇见颜喻要外出,扬声阻拦:“大人,微臣有急事禀报。”
颜喻停住脚步,邱勇是他安排查抄赵府的主官,所谓急事应该是和赵家有关,可他又实在想不出在尘埃落定之后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他让旁人候在原地,自己上前几步扶起邱勇的手臂:“邱大人莫慌,随我去书房吧。”
邱勇摇头:“大人,赵府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就在这儿说吧,微臣怀疑林王也参与到了这次刺杀中。”
邱勇哆嗦着手从袖中掏出一枚红色玉佩,呈在手心。
颜喻只看了一眼就瞳孔骤缩,恍惚间似有一股恶寒笼住肉体,把他冻到僵硬,让他摆不出该有的疑惑表情。
邱勇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说:“大人您看,这是一枚由和田红玉打造而成的凤形佩,据老臣所知,此类玉佩举国上下只有一枚,就在林王妃手中,而这枚本该在溯城的玉佩,却出现在了赵府书房的密室中。”
天地皆白,对比之下,邱勇手中的红真的很刺眼。
过了良久,颜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有无仿造的可能?”
邱勇笃定摇头:“莫说这和田红玉何其难寻,就连这凤形非皇帝特允也是无人敢用的,再者,有一秘闻大人或许不知。”
邱勇把玉往颜喻眼前推了下,指着凤眼处让颜喻看。
“当年那枚和田玉并非全然无暇,而是有一道不算明显的裂痕,那裂生在中上部,不可弃也不可用,难倒了很多能工巧匠,直到有一人提出可将此裂作为凤的眼睛,或许能化瑕为瑜,作点睛之效……就在这,大人请细看。”
颜喻顺着邱勇的指引,寻到了那道很浅的裂痕,心中巨石也轰然压下。
他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大人,林王驻守边关,一旦生有反心则非同小可,老臣请求大人暗中彻查此事,以便早做打算……”
等候着的几人快被冻僵了,邱勇终于将玉佩交给颜喻,转身离开。
“大人,是否可以启程了?”传话小吏见人走了,小跑到颜喻身后问。
颜喻没有转身,也不再往前走,他说:“不必了。”
“可……”
“你回去吧,转告你家大人,也不用审了。”
小吏不敢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只得一脸茫然的离去。
刘通也很困惑,他走上前小心拍落颜喻肩头小小一层的白雪,正要安慰,就见几滴鲜红从眼前滑过。
落在地上,洇成一朵朵殷红的梅。
他后知后觉,手猛地一颤,急忙喊了声“少爷”。
颜喻抹掉嘴角的血迹,转头对刘通笑了笑:“没事儿,刘伯不用担心。”手却脱了力,玉佩滑进厚雪,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吐血了……”刘通急出冷汗,吩咐完人去叫钱紫山,就蹲下找那枚滑落的玉佩。
颜喻往雪中静静看了两眼,脑中不合时宜地,蹦出那夜的风景,还有几句心动的话。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让我送给心上人……”
“想清楚了,想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颜喻,我心悦你……”
竟都是笑话。
真是讽刺。
颜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说:“不必找了,我不要了。”
“颜喻,我恨你”
破败的黑墙上开了个巴掌大的窗,白天或夜晚会有一缕细弱的光倾斜着投进来,成为常年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唯一的光源。
不过今天,伴随着光影进来的,还有细碎的雪花。
寒意浸骨,林痕却只穿了一身破败的囚衣,他在枯草垛上坐不住,现在只好蜷缩在墙角。
林痕拼尽全力把自己团起来,想找个依靠,可身后的墙面太冷了,他不敢靠。
他知道自己已经暂时熬过了一阶段,今天韩至已经派人去请颜喻了。
颜喻应该会来吧。
他在心中一遍遍组织着语言,让自己尽量言简意赅,好不浪费颜喻的时间。
因为他知道,年关已近,颜喻会很忙。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伤口流出的血都已经凝成一团乌黑,等到窗口飘进来雪已经在脚边垒成小小一堆。
颜喻还是没有来。
由希冀紧张到委屈绝望直至归于平静。
林痕终于在太阳再次升起时选择放弃。
雪已经停了,北风还在呼啸,纵使隔着厚厚的墙体,他还是能听到大风刮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