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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与萧逸的重逢,会是那样一个凝重且尴尬的时刻。
萧远死的那天,我在外地拍戏,收工后助理把手机递过来,上面三个未接来电,来源于同一个海外号码。
我想我知道是谁。
冥冥之中上天希望我错过这个电话,我决定顺从旨意。
萧远的葬礼我去了,黑压压一众吊唁者里,唯独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露面,只能等众人离开后,在他墓前放下一捧新鲜的带着露水的马蹄莲。萧远在世的时候,最爱送我的花是白色桔梗,意味着永恒的爱,无望的爱。他在嘲讽我,也是时时刻刻地提醒我。
和他相比,我此番举动简直称得上是以德报怨。
我来不是为了吊唁萧远,我只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见到萧逸。
运气不好。
一年后的今天我赋闲在家,又有电话打过来,有关萧远的遗嘱宣读。对方是位宋姓律师,专门替萧远办理私人事务,去年萧远的死讯就是经他传达的。
放下手机,我缩进软垫沙发里,双腿折起,眼神放空。手里端着的是柠檬气泡水,我盯着玻璃杯里不断翻涌起来的小气泡,如同去年接到电话那样,努力消化着刚得知的讯息。
律师说,萧远先生之子萧逸先生也会在场。
整整一年,我没办法从萧远逝世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我多爱他,相反我恨他。
萧远死于车祸,到底天灾还是人祸已经无从得知,我只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是好或是坏一时也难以断定,但有一件事,我百分百确定。
有人走了,有人即将回来。
想到这一点,喉咙不禁再度干涩,喝了一口水回神,这时才发觉,握着水杯的手一直在隐隐颤抖。
一周后准时出现在律师事务所,我特意架了一副墨镜,企图遮掩疲倦面容。精心卷过的黑色长发放下来,搭配一身黑衣更衬得脸色苍白,幸好红唇尚且明艳,勉强能够维系气色。
我坐在沙发上安静无声地等待了半个小时,律师助理端来的热美式彻底冷透。。第一天上学是三人行,黑色加长lio停在校门口不远处,萧远在后座轻轻捏住我的掌心,以示安慰。
“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你的过去,不会有人知道了,好好念书吧。”
萧逸冷哼一声,萧远并不在意,继续道:“搬过来还习惯吗?你们是同学,以后一起上下学司机接送也方便。”
他厚颜无耻,又体贴入微。说话间的神情语气,仿佛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又伸手过来理我有些凌乱的额发,我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躲他的手。
萧逸看见了,终于受不了,哂笑出声:“你还知道她和你儿子是同学啊。”
说完就拉开车门,头也不回下了车,我急匆匆抓起书包要跟上去,迈出车门的同时被萧远喊住:“有必要在他面前,装得这么害怕我吗?还想着做萧逸怀里受了惊的小白兔吗?”
我回头,懵懂地看他,表示不解。
身穿黑色丧服的少女,倩影纤细,回眸的刹那,简直哀艳动人到了极点。
萧远微笑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单独和我在一起时的模样。”
一场费尽心机的温柔豢养,没有任何人是赢家。
萧远知道自己年轻的儿子是头狼,不能堵死了他的心。所以他故意给萧逸留了余地,他将我夺走,又默许萧逸可以和他一起享用。
萧逸第一次到我房间里来,是萧远替我们关上的门,我眼睁睁看着他冷白严酷的面容隐匿在越来越狭窄的门缝里,直至消失不见。
萧逸很聪明,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他会挑萧远不在家的日子,或者萧远放过我的日子,哪怕什么都不做,能紧紧抱着我入睡,他已然满足。
我想我应该推开萧远,不至于三个人都在这个悖德的怪圈里越陷越深。可我没有办法抗拒他,我爱萧逸,我好想他。
那时候萧逸还会跟我说,要带我走。
但他根本无法摆脱父亲的掌控。他太年轻了,另一头深谋远虑的狼藏在暗处紧盯着他,像盯一头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又时不时把他按在利爪之下饶有兴致地玩弄羞辱。
实力太过悬殊。
而我,是他们共同的猎物,一只随时可能被撕破喉咙的羊。
和萧逸在一起时,我们两个裹紧在被子里,大口喘息。我呜咽的声音像小猫,求救卡在嗓子里,柔软喘息一点点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杀了他,萧逸,杀了他,杀了他……”
“杀谁?”
“……杀了我。”
眼泪愈发汹涌,我却不敢再说那个名字。只剩下年少的哭声,一团小小的,年幼的,瑟缩在黑暗里的灵魂,惶惶不可终日。
有时候我会混乱,真的分不清,进入我身体的男人,是萧逸还是萧远。
“杀了他,杀了他……”
“杀谁,嗯?”
“你想让萧逸杀谁?”
我才骤然清醒,此刻抱着我的男人,在我身体内驰骋的男人,是萧远。
这个夜晚初始,萧远当着萧逸的面把我带进卧室,我看见萧逸眼神中的不甘,看见他手臂暴起的青筋,而我对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趁我分心,萧远在身后重重顶弄了一下,又问:“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晚溜进你的房间。就像现在,你猜萧逸在不在门外,我们去开门好不好?”
“不要!”
我猛地摇头,身体却因快感而弓起,纤薄小腹颤抖着,哆嗦了两下。
“为什么不要?”萧远当真抱着我站起身来,开始往门口走,“你有那个本事,让我的儿子神魂颠倒,接下来我开门的时候,你最好再装得可怜一点。”
每走一步,他的性器就在我体内进得更深一分,不断顶撞着脆弱的花心,越来越重,我的双腿被迫打开,被萧远抱在手里,整个人扭动着颤抖着,求他,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不要开门。”
“我求求你,给我留一点体面,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嗯?”
已经站在门后了,隔着薄薄一层门板,我抽泣着不敢说话,萧远冷笑:“你利用我杀你的父亲,又想利用我儿子来杀我?是不是天真过了头?”
我痛苦摇头,内壁一阵阵收缩,我喘息着,艰难地在萧远怀里扭腰,企图缓解越来越强烈的快感。萧远还在深深浅浅地顶弄着,粗热性器拔出去一点,又再度全部撞进来,每一下都能撞到最深处。
“叫大声点。”
萧远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来揉弄我的阴蒂,脆弱娇嫩的小花核在他指间骤然战栗起来,我惊叫出声,腰身抽颤,腿心发抖,呻吟随着萧远搓揉抽插的频率越发地情难自已。
“这样叫才乖。现在告诉我,夹这么紧,是知道他在门外,还是因为我?嗯?”
他只给了我两秒钟的犹豫时间,我来不及回答,下一秒门就打开了。我的视线与门外萧逸的视线霎时间撞在一起,猝不及防,彼此收都来不及收回。
他真的就在门外。
“她叫得好听吗?我的儿子。”
萧远单手摸上我的小腹,重重按压下去,体内性器的轮廓隔着一层纤薄小腹清晰可见。他更加大力地撞着我的敏感点,这个姿势太深了,几乎撞到子宫口,我在萧逸面前克制不住地尖叫喘息,被逼得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面上露出极度愉悦又痛苦的神色来。
随即萧远最后抽插几下子,当着萧逸的面,拔出阴茎,撑开我湿淋淋的穴口,好似在向萧逸倾情展示,腿心湿糯一片,内壁软肉被操弄得嫣红肿胀,一吸一吸地颤抖着。太羞耻了,我拼命想合拢腿,却被萧远强硬地分得更开,他笑起来:“羞什么?你没对着他张开过腿吗?”
于是只能呜咽着闭上眼睛,我不敢看萧逸此刻的脸色,萧远手指又探进来,轻车熟路就摸到了穴内凸起的那块小软肉,重重按下去,我的腰肢就仿佛触电般在他怀里弹了一下,萧远指尖戳刺起来,拇指不忘揉弄着阴蒂,舒缓又急促的快感在体内疯狂流窜,我哀叫出声,在里外双重夹击下高潮了。
莹白小腹颤抖似筛糠,萧远抽出手指,水液猛地喷溅出来,溅到萧逸身上。
“见过她喷水吗?像这样。”
周围一片死寂,我缓缓睁开迷蒙的眼,只看得见萧逸面无表情,他似乎怔住了,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银白月光透过走廊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得他脸色分外苍白,好似顷刻间便能在原地生生消散般。
“现在,她是你的了。”
萧远笑着,随手把我扔到萧逸怀里,像扔掉一个用坏的玩具。我腿软得打颤,根本站不住,挂在萧逸身上直往下滑,他浑身发抖,双手冰凉,却还是用力抱住了我。
他抱我回自己的房间,脚步好像梦游般。我缩在萧逸怀里,死命搂着他的脖子,根本不敢看他。
“逸哥哥……”
今夜的我根本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去看他,只想被他抱着,好好睡一觉,或许睡一觉就能把一切都忘记了。我以为,萧逸会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我的后背安抚着,然后我们相拥而眠。
我没有想到的是,萧逸进来了。
他没有戴套,那么重那么深地顶进来,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顶进我的子宫口,那里还从来没有被进入过。紧窄娇嫩的宫口死死箍着他的龟头,一刹那我疼得快要叫出来,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又被我生生忍下去。
他在发泄。
如果这种方式能让他好受一点,那就让他发泄好了。
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有什么东西真真切切地改变了。他是萧逸,但他不再是我最初认识的萧逸,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我一直以为,只要谁都不提,三个人的关系就可以假装不存在,我还是可以窝在萧逸怀里取暖,可是萧远亲手撕碎了我的幻想。
我知道这样的关系很恶心。
但我没有办法,只能在无数个深夜轻轻搂住萧逸的脖子:“他不肯放过我的,萧逸。他不肯放过我们。”
于是有一日,萧逸跪在他父亲面前,求他,求他父亲高抬贵手。
那是萧逸第一次喊萧远父亲。
他卑微如斯,而萧远仅仅只是低了下头,微笑看向萧逸。
“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能下跪,怎么做我的接班人?”
“现在你还能看见她,已经是我对你的恩赐。如果我想,你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她。又或者,我让她成为你的继母,以后每次见到她,你都得恭敬地喊一声母亲。”
他在折磨萧逸,他要让萧逸变成一头没有感情没有喜好的野兽,他要夺走萧逸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毁灭她,当着萧逸的面毁灭她。
他真的恨萧逸。
父亲痛恨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时候我会怀疑萧逸是不是他亲生的,但两张如出一辙的脸令我无话可说。当然,萧逸也恨萧远,他们父子两个本质都挺变态的。
我恨萧远,但我没办法恨萧逸,我只想留在萧逸身边。
这种荒唐的共享状态一直持续到我怀孕,我不知道那是谁的种,萧逸的弟弟还是儿子。
怀孕这件事没人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萧远不在家,萧逸晚归,他疯了,疯了一样进来操我,性器宛如凶器。他仿佛陷入一场梦魇中,神志不清醒,力气却无比大。
我求过他,我抗拒他,但是我推不开他。
“逸哥哥,我好疼。”
“真的好疼。”
“萧逸,你让我疼了,你停一停,你说过不会让我疼的。你说会保护我的,可是你在伤害我。”
……
他不是我认识的萧逸,眼里没有一丝清明神色。
萧远回来的时候血已经止不住了,他拖着他不像个人的儿子从我身上起来,扇了两个耳光过去,直接扇出萧逸满嘴满脸的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萧远大发雷霆。
“你在干什么?她会死的,你懂不懂?”
萧逸眼圈通红,像一头嗜血的兽,歪歪斜斜靠在门框上,神智依旧不清,萧远急匆匆抱我出门,经过他身边时骂了一声:“畜生。”
“畜生?”
萧逸重复了一遍萧远的话,低低地笑起来,笑得身体都快止不住颤抖。
“谁不是畜生?”
“萧家哪个男人不是畜生?”
萧远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不光嘴角开裂,萧逸的鼻血也被萧远一巴掌扇出来,滴滴答答淌到了唇锋,他毫不在意,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血腥味道在舌尖炸开。
温热的,甜腥的,新鲜的,血液的味道。
原来自己还会流血,原来自己还是活生生的,这时候萧逸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血还在流,他慢慢踉跄着走到萧远跟前,像喝醉了一般,眼神迷蒙地上下扫视着自己的父亲,鼻腔里鲜血汨汨地涌出来,染透了他干裂的唇,染红了他一口白牙,张口呼吸间喷出细微的血沫来。
“你是畜生,畜生到干自己儿子的女朋友。”
“那我呢?明知道她在被你干,还是等你干完了,继续干她。”
“我他妈当然是畜生,萧远,我们都该去死。”
萧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平静地告诉萧逸:“你想死,直接拿我书房保险柜里的枪赏自己一个痛快。不想死,就把自己弄回个人样子滚到医院来。”
到医院已经晚了,无可避免地流产了,胎儿还没有成形,其实我对那个生命没什么感情,它是个错误,彻彻底底的错误。更是孽种,无论谁的,都是孽种。
但最无辜的也是它,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连看这个世界一眼的机会都被活生生剥夺了,或许不看才最好吧,这滩肮脏污浊我宁愿从未经历过。
希望它下一次想降临人间时,能找到一对真心真意期待它呵护它的父母。
醒来后萧远站在我病床边,而萧逸,站在门口,他换了一身衣服,血迹都清理干净了,嘴角残留着被萧远打出来的淤青。
看见他,电光或时间我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那些疼痛、鲜血、哭喊仿佛刻入骨髓,我条件反射地害怕起来,浑身颤抖着去拉萧远的手。萧逸却突然向我走过来,想拉住我的手,我慌乱地推开他,又一个劲儿往萧远怀里躲,好似寻找一处避风港,他抱住我,拦住萧逸。
“你推我?你要他?!”萧逸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可是我真的不想看见他,至少现在,不想看见这个伤害过我的男人。明明他说过会保护我的,可是他却让我好疼好疼,快要死掉的那种疼。
我不记得萧逸又说了什么,只看见他不自觉地流了泪,跪在我的病床前,慢慢地试探着来捧我的手。
他说他是萧逸,他让我别怕。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怎么知道他究竟是哪一个萧逸,爱我的,伤害我的,对我好的,不要我的……
指尖相触的瞬间,我触电般地缩回手指,扭头看萧远,眼里万般无助——
帮帮我,求求你,我不想看见他。
萧远懂了。
而萧逸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息。
对于一只羊来说,一头狼已经足够凶残,两头狼意味着地狱,更何况其中一只还毫无节制。萧远终于明白,把我和萧逸放在同一屋檐下是个错误。
迟早有一天,萧逸和我,会死一个。
他把萧逸赶到了另一套房子独住,每天都有保镖跟着监视生活起居,而我则退学在家休养,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年,萧远告诉我准备把萧逸送出国,一切手续都已办妥。
临行前两天,萧逸突然不见了踪影,根据gps定位,他是去了母亲的墓园,保镖说萧逸坐在墓碑前,死活不肯离开。
萧远派我去劝他。
萧逸的母亲葬于在麓山,苍柏翠竹,环境清幽。那天一直在下小雨,山路湿滑泥泞,从山脚到墓园有段路没办法开车,保镖就撑着黑伞,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护送着我走上去。
雨珠砸着伞面的声音有些聒噪,我的身体近日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在这湿寒微凉的山里走久了,全身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路程并不长,但我走得很慢很累。终于到了目的地,远远就看见萧逸颓丧地坐在墓碑前,低着头,雨水打湿了他柔软的黑发。
来之前我让保镖买了一捧带露水的白玫瑰,此刻我接过来抱在怀里,又挥挥手示意保镖们都退下,然后一步一步地,在这迷蒙细雨中,走向萧逸。
脚步在他膝前停住,我轻轻俯身将玫瑰献在他母亲的墓碑前,然后我说:“萧逸,好久不见。”
他抬眼看我,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底一片破碎零落,人也消瘦了很多。我安静地朝萧逸伸出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侧脸,他一把抓过去,牢牢不肯放。于是我顺势慢慢地倚着萧逸坐到地上,不顾白色裙摆被雨水泥水打湿弄脏,我偏头靠向他的肩膀,陪他一起沉默。
良久他终于开口:“我的出生,背负了一条人命。”
这么多年萧逸一直在自责,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也很想母亲,想要母亲的爱。
“萧逸,其实我们还挺同病相怜的,我也没有见过我的母亲,还有你的父亲,我的父亲。”我有些落寞地开口,自从父亲死后,我再也没有提过这个称呼。
“这个世界总是太过寒冷,不够温暖,所以我们应该抱在一起取暖。”
萧逸冰凉的手掌包裹住我并不算温暖的指尖,细细摩挲着我的指腹,渐渐地我们两个人的手都变得温热起来,他安静听我说下去。
“可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
“原来你来是替他当说客。”萧逸听出话外之音,却也没有表现出我预想之中的反感,他自嘲地哂笑了一下,“但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是啊。”我也笑了一下,偏过头盯着萧逸的眼睛,“萧远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只能找我,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劝你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等你回来。”
萧逸眼里沉寂许久的光蓦地亮起来,我指尖轻轻抚摸他的鼻梁,他的唇锋,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那天萧逸乖乖跟着我离开了墓园,临行前最后的夜晚他回萧家住,半夜我悄悄进了他的房间,钻进他的被窝。我搂住萧逸的脖子,开始亲吻他。
“逸哥哥。”
“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没有睡着,非常娴熟地开始回吻我。
当时谁也不知道,就是临别前不经意的一次,在我体内埋下了一颗隐秘而珍稀的果实。
萧逸被送到意大利的第一年很难熬,他参加地下飙车,只玩生死局,别人去是为了挣钱,他只想寻求刺激。仿佛只有这种生与死的较量,才能唤醒麻木的神经。
或许正因为看淡了输赢,萧逸反而经常赢,他把冠军奖金全部兑成现金,拎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走在赛道上慢悠悠地撒钱,一群人跟在他屁股后面欢呼雀跃地捡钞票。
他是他们的上帝,会撒钱的活菩萨。
当然也有输,甚至出车祸的时候,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烧死在车里,幸好穿了诺梅克斯防护服,最终被送到医院抢救。萧远听闻他住院的消息,非常好心地发了封邮件慰问,带视频附件的那种,看完之后萧逸面无表情地把电脑砸烂在墙上。
伤好之后萧逸继续生死局,循环往复。久而久之,意大利飙车党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赛车技术一流,可惜脑子不太好,赢了钱就爱撒着玩儿。好像他赛车的终极目的,只是为了撒钱时的片刻欢愉。
萧逸在地下飙车的世界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深,难免触及到一些见不得光的利益冲突,几次三番招惹到黑手党人物,诡异的是,各帮派竟未对他下手。
后来萧逸亲眼见证她出道,正如高中时他曾暗暗预想过的那样,她终究还是走了娱乐圈这条路。萧远在幕后砸重金捧她,一时风头强劲,势如破竹。所有人都眼红她手里轻飘飘就拿下来的资源,却碍于萧远的势力,非但明面上不敢有丝毫怨言,还得客客气气赶着巴结她。
而她始终淡淡地周旋于这个巨大的名利场之中,仿佛随时都会挥一挥衣袖抽身远去的模样。她的心不在那里,根也不在那里。
萧逸默默记住她演过的每一部电影,日复一日,卧室墙上一张张贴满了她的海报。隔壁室友来串门看见了诧异不已,打趣他:“看不出来你还追星,喜欢她这挂啊,不过我听说她背后好像有金主的。”
萧逸头也不回:“滚。”
没过多久,萧远正式携她出席商业酒会,这些年来,萧远身边传过绯闻的女星很多,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唯一带出来的女伴只有她。这是向对娱乐圈的无声宣告,她挽着萧远胳膊露面的照片成为了那几日里所有资讯平台的娱乐新闻焦点图。
大家都说,她是萧远养着的金丝雀。
上回室友再度不请自来,颇有所指地坏笑暗示:“原来金主是你爹呀,哈哈哈,你们父子还真好同一口啊?我听说这种女的,越是看着面上清冷,背地里就越骚得很,搞起来肯定带劲儿。”
萧逸坐在桌前一声不吭,奈何纨绔子弟狗嘴里实在吐不出什么象牙,自以为幽默地将污言秽语往她身上泼。
“哎我说,你要不问问你爹,她操起来感觉怎么样啊——”
萧逸猛地起身,顺势拎着手边椅子走过去,哐当一声将纨绔砸翻在地,折叠椅应声断成两截,鲜血唰一下子从脑门儿涌出来。
“你他妈有病……”
话没说完,萧逸捡起一半椅子又抡下去,这回直接砸碎了满口门牙,两颗染血的牙根咔哒蹦到地板上。他忍了太久,亟需一场真正的发泄,今天一切都是导火索,点燃他性格深处与生俱来的狠戾残酷。
又是哐哐几下猛砸,钢管都被砸歪了,萧逸满不在乎地扔到一边,直接挥拳下去。第一拳揍断了纨绔的鼻梁,同时只听嘎嘣两声脆响,萧逸知道自己指骨可能也开裂了,但他并不介意,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体内积聚已久的怨愤翻涌成灾,血热得快要沸腾,他需要发泄,只要能发泄出来,杀人也不在乎。
是拳拳到肉的毒打,一拳又一拳抡下去,密密麻麻的血点子全部溅到萧逸脸上,又汇聚成蜿蜒小溪,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此刻的萧逸,像极了地狱归来的染血罗刹。地上的人刚开始还能尖叫,后来连呼吸都微弱起来,萧逸却依旧没有停手,他失去了理智,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萧远的笑声,她的哭声。
“他不肯放过我的,萧逸。他不肯放过我们。”
眼前染血的画面逐渐模糊,鲜活而残忍的过去如同电影片段般一幕幕浮现。
第一幕。
17岁的萧逸跪在萧远身前,求他,求他的父亲高抬贵手。这是萧逸记事以来,第一次当着萧远的面喊出父亲这个称呼,他与萧远彼此仇恨了十几年,终究还是率先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他卑微如斯,而萧远仅仅只是低了下头,微笑看向萧逸。
“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能下跪,怎么做我的接班人?”
“父亲——”
萧远抬手打断他:“现在你还能看见她,已经是我对你的恩赐。如果我想,你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她。又或者,我让她成为你的继母,以后每次见到她,你都得恭敬地喊一声母亲。”
“不要。”
少年的铮铮铁骨,在那一刻被碾碎成齑粉,无力地散在萧远的笑容里,她的哭声里。
第二幕。
国内医院的病房,她穿着病服,面色惨白如纸,醒来时看见萧逸,像见了鬼一样地后退。萧逸冲上前去握她冰凉的手,却被慌乱地推开,她瑟缩着蜷进萧远的怀里,越钻越深。
“你推我?你要他?!”
萧逸听见当时的自己,声嘶力竭地逼问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他一手指萧远,一手尝试着再度去拉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压制自己的情绪,软下声音努力地哄她:“别怕,别怕。”
“是我,我是萧逸。”
萧逸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仿佛成了噩梦,她蓦地扭头看向萧远,眼里是无助祈求的神情。她在求萧远,她不想看见萧逸。
她在害怕。
那一刻,萧逸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息。从此他的心,也死了大半。
第三幕。
一年前萧逸孤身躺在意大利的医院里,点开萧远发来的视频文件。画面中夜色朦胧,她跪在床上,一手艰难支撑着剧烈晃动的纤薄身体,一手小心翼翼捂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萧远在她身后,两手伸到前面揉住她的胸,莹白乳肉绵软弹翘,在他掌心里一晃一晃地颤。她忽地扬起瓷白细长的脖颈,半眯着眼望向摄像头,神情里流泄出无限柔软又欢愉的春色来,在男人越发大力的顶弄下,整个人脆弱得好似濒死的白天鹅。
收音效果非常好,她熟悉娇媚的呻吟,情动不堪的喘息,从耳机里无比清晰地溢出来,简直和萧逸记忆中一模一样。
萧远挥手在她屁股上扇了一巴掌,她顿时就摇个不停,荏细腰肢扭成了波浪,小屁股贴在萧远胯间上下起伏,臀肉颠簸出一道道媚浪,她一声声喊着萧远名字的模样煽情至极。
“舒服吗?”
“舒服。”
她乖乖回话,萧远抬起她一条腿,画面中能清楚地看到他粗胀勃发的性器在她的穴口肆意抽插。
“你在想谁?萧逸吗?嗯?”
她讨好摇头,侧着颈子望萧远,娇娇媚媚地求起欢来:“没有,在想你,萧远,只在想你。”
“射进来嘛,射进来。”
……
拍摄时间是萧逸走后的第二个月,萧远在邮件里只写了四个字,她怀孕了。
萧逸砸了电脑,随之无比悲哀又愤怒地发现,哪怕此刻躺在病床上,哪怕亲眼见证了她对着别的男人求欢,他依旧无法抑制地因为她硬了起来。
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狠戾地撸动起自己的性器,力道极大极痛,想着她的脸,她的声音,终于射了。他更想射在她那张漂亮得近乎残忍的脸上,让她全部吞下去,一口都不能漏出来。
萧逸第一次痛恨自己如此精力旺盛。她总是轻而易举就撩拨起他体内最黑暗最邪恶的欲望,她让他成了一头低等动物,堕入情欲深渊里沉沦,永世无法抽身。
而在意大利的现实中,萧逸正失去理智地实施着暴行,房东看见流出门外的大滩血迹报了警。警察来了,只看见萧逸静静坐在几乎没了呼吸的血人旁边,脸上身上全是受害者的血。他抬头,眼底闪烁着嗜血锋利的光芒,表情却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冷静。
“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慢慢起身。”警官举枪对准他。
萧逸依言缓缓举起双手过头顶,再站起来,另一位警官上前,将其双手反扣到背后,咔哒一声,手铐落下。萧逸被带进警局,血衣作为证据收走,换上囚服,再录指纹,接受第一轮审讯,他全程保持沉默,只能先关进拘留室。
直至萧远在意大利的律师匆匆赶来,二人单独会面,萧逸只问了一句:“死了没有?死了我抵命。”
人没死,但是打了个半死,抢救过来之后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保守估计,下半辈子是无法下床了。
萧逸被送走之后的第二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流产后医生明确告知过我,除非有奇迹,否则这辈子都很难有机会再受孕。谁能想到奇迹来得这么快,同时我心里隐隐预感到,这个孩子是萧逸的,就在他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发生的。
我不知道萧远让不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他那么痛恨萧逸,会对萧逸的孩子心慈手软吗?我不敢赌这个可能。于是我想到了一个非常愚蠢的主意,让萧远以为是自己的。
在某个夜晚我终于鼓起勇气,敲开萧远的房门,主动勾引他。在萧远床上我一向只会喊他的姓氏——萧,因为这样我还可以假装他是另外一个人。萧远从来没说过什么,但那天他非要我叫他的全名。
我叫了,很可惜,第一次勾引萧远他做到结束都没有摘套,于是只能尝试第二次、第三次。
幸好成功了,测出怀孕的时候萧远并没有起疑心,带我去医院做常规检查,然后问我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点点头。
他说好,生下来吧。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得到了许可,我长舒一口气。
我一直以为,我骗过了萧远。可是一一出生后,我看见他的眼睛,与萧逸如出一辙的苍绿色,便知道我自以为的瞒天过海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萧远没有大发雷霆,他把一一抱走,一个月只允许我见一次。
这对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我不敢看一一的眼睛,因为太过熟悉总是令我想起萧逸。我更不愿意看一一的脸,每次看到,我脑海里就开始一遍遍浮现出自己怀着他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不堪启齿的事情。
我不知道,日后一一长大了,该怎么向他解释,你喊的爸爸其实不是你的爸爸,你真正的爸爸还不知道你的存在。能不能不要怪妈妈,妈妈只是想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想想都快吐出来了。
有天半夜我睁开眼,赤着脚穿着睡衣,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萧远床前,手里紧握一把西厨刀,速速产地对准他的胸口。萧远醒过来,微笑起身,主动把胸膛凑近我的刀尖。
“来吧,刺进来。”
“不要犹豫,像你当初哀求我杀死你父亲时那样果断。”
我摇晃着身体,手里的刀不住颤抖,终于一松手,掉在地毯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再后来有天清晨洗脸,水流哗啦哗啦,我突然瞥见洗手台和镜面下方,遍布了密密麻麻的新鲜血珠。慌乱地抬头照镜子,才发现原来是天气太过干燥,自己不慎流了鼻血,鼻血随着迅急水流喷溅出去,喷得到处都是,好似凶案现场。
我不想止血,我觉得好漂亮。
萧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洗手台一片狼藉的血迹,然后他看见我流着血,对着镜子在笑。
他把我送进了疗养院。
很久很久之后,在萧逸成为职业赛车手,又宣布了超模女朋友之后,萧远才告诉我实情。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勾引他别有目的,他也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而我第一次爬到他床上的时候,他就拍下了视频,发给了萧逸。
是示威,是宣告,意思是——你看,你才走不久,她便喊着我的名字求我操她。
那时我已经进娱乐圈了,自以为内心已经被磨砺得如冰雪般坚硬,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事情会令我大惊失色。但当萧远轻描淡地写说出实情时,我当场就崩溃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恨死我了,他再也不会信我了。”
“萧逸肯走,是因为我告诉他,我会等他回来,我也一直在等他,可是你这样,你这样……”
我说不下去了,我泣不成声。
萧远却笑着问我:“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接近我?嗯?”
“你自以为聪明到可以利用我杀了你的父亲,然后再和萧逸双宿双飞?未免太天真了吧。”萧远逼近我,声音阴恻恻地压过来,“你许下的愿,我替你完成了。你欠我一条人命,就必须拿自己的这条命来还,这才叫还愿。”
我真是太愚蠢,太胆大包天了。我怎么敢利用萧远,我怎么会妄图利用萧远。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这已经不是我和萧逸的矛盾了,是我和你之间的债,懂吗?”
我簌簌发抖,如同暮春苍白如雪的梨花,在枝头被狂风撕扯着,摇摇欲坠。想起当年第一次问萧远为什么是我的时候,他说,因为你无依无靠,因为你是萧逸心尖尖上的人。
如今再回想起这句话,只觉分外凄寒,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萧逸心尖尖上的人。我好想问一问萧逸,好想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可是我已没有脸面去见他。
后来萧逸真的回来了,我一直不敢承认真相,我一遍遍否认一一的存在,我绝不会告诉他那是他的儿子。
我情愿萧逸永远误以为一一是萧远的儿子,我希望萧逸永远都不要找到一一,因为一旦他看到一一的眼睛,就会明白一切。
而那时,萧逸只需要一句话,就能令我溃不成军。
你怀着我的种,求萧远操你?
终有一天,萧远动身去意大利,临行前我求他帮我问萧逸一个问题——他对那个女孩子,是认真的吗?
“好。”
萧远摸了摸我的发顶,好像摸一只雨天迷路了又被打湿了的小狗。
想在胸口纹一只幽蓝蝴蝶,黑暗中犹如我死去的梦,狂风骤起时挣扎,挣扎着破碎。想要赤身埋入冷水,黑暗中睁开眼睛,天空是深蓝,好似经历四季。
湿漉漉的发,湿漉漉的吻,温柔而稚嫩的唇,尖锐的喘息,克制的齿痕,不过一颗腐朽斑斓的心。
我在黑暗中蜷起双腿,慢慢告诉自己,这已经算是很圆满很圆满的结局了。我演过那么多场风花雪月、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有时候演着演着我觉得没了自己,可是戏散了杀青了,从剧本里抽离出来,我却还是这个自己,在糟糕的人生里原地踏步。
谁能想到我的人生,竟比所有剧本里虚构的故事,还要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才23岁而已,距离真正的苍老还有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可我眼中却鲜少燃起光亮,我静静等待着一场落幕,盛大辉煌的落幕。
萧远即将到达意大利。
萧逸接到来自萧远助理的电话,淡淡应了一声,挂断了。这是他被送出国几年后,父子二人第一次会面。即便当初萧逸被控告谋杀罪名,萧远本人也并未屈尊降贵来一趟,付了天价保释费,再指派了自己在意大利最得力的律师团队全权负责。
那时萧逸才知道,萧远势力之深盘根错节,在意大利黑白通吃,怪不得把自己送到这里,原来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今天下雨,萧逸站在窗前,听外面的风声,雨滴落地的声音,恍惚中想起她。
他是很隐忍的人,绝不轻易踏足别人生命中的人。
像所有世家子继承人一样,自小被培养出冷漠疏离的性格,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俯瞰旁人疾苦。就在萧远计划着将萧逸打造成一柄精钢锻造的匕首,铁腕又精明,冷酷又无情,偏偏他遇见她,打破了所有原则。
遇见她的时候,萧逸不过17岁,她也只有17岁。高中时某个细雨绵绵的下午,她坐在窗边,侧过脸观望着窗外雨势,微微仰面,皮肤细腻光滑似锦缎,整个人安静唯美得像是一朵刚刚盛放的水仙。
那时候他们还经常冷战,他说讨厌她这件事也还没过去多久。
初夏季节,即便下雨,气温依旧高得令人心烦气躁。窗外映着大片浓郁繁茂的深绿,混杂着蝉鸣聒噪,原本风吹过来,也是闷闷的,潮湿又炎热。而当风经过她的身侧,拂过她的黑色长发再吹过来时,突然就灌满了微凉清爽,抚平萧逸心中燥热。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一切喧嚣杂扰化为尘烟散去,萧逸眼前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精致剔透的侧颜。他默默注视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轻柔地流连,舍不得挪远分毫。
然后他偷偷拿出手机,对准她的侧影,按下拍摄键。却忘记快门声没有关闭,于是一声轻轻的咔擦,在只有二人的静谧空间里格外干脆清晰地响起来。
“你偷拍我?”她迅速扭头。
“对。”萧逸承认得坦荡。
“你不是讨厌我?”她反问。
但事实上,讨厌与承认美,与被美吸引,并不矛盾。
“我不讨厌你。”萧逸微微笑着看她,“我喜欢你。”
她漂亮圆溜溜的眼睛蓦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连瞪人都这么好看,萧逸在心里默默回味着,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递过去,轻轻蹭了下她的唇角。
触感很微妙,她的皮肤好软,心脏蓦地颤动起来,原本平静的心湖好似被微风拂过,荡起细细涟漪。于是萧逸又摸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她没有躲闪。
“可不可以做你的男朋友?”萧逸起身,绕到她面前,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尖,大着胆子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别推开我,好不好?”
她有些害羞起来,却是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吻。
萧逸愈发无赖起来,轻轻逗她:“你都喊过我哥哥了,你得对我负责。”
窗外雨势骤然转小,预示着一段时光的缓慢消亡。
萧逸从钱夹最里层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来,那张偷拍,保存得无比精心,边缘没有一丝褶皱破损。他只拍了她这张照片,来意大利之后洗出来,又偷偷珍藏起来。在后来许多年里,甚至与她重逢之后,萧逸都一直贴身携带着。
他有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怀旧,总认为照片储存在手机里就会被量化成冰冷的数据字符,唯独实物捏在手上,才能带来存在的确凿感。
萧逸低头,指腹慢慢磨蹭上她的唇角,她的眼睛。镜头拉得非常近,几乎是特写了,她被窗外湛蓝的天空衬着,皮肤白皙通透,泛出珍珠般柔美发光泽,年轻至极的眼睛里却有着无限落寞。
那时她的眼神还很柔软,后来再见面,好似精钢般折射出锐利冰凉的光,不可触碰般,刺得人发冷发痛,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极度的精致易碎,像濒死的蝶。
有期待才会有落寞,那时她在期待什么?
萧逸想着,叹了一声气,将照片又收进夹层里。现在呢,她那里也在下雨吗?她还在期待吗?
雨势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点雨珠收尾,顺着窗沿滑落,滴答滴答,全部落进萧逸心里,一颗心脏像浸透了水的海绵,慢慢地被拖下去、沉下去。
他一直喜欢她,漂亮聪明,进退得当。
年少时的求爱似乎轻率得有些儿戏。但没有人生来就知道如何去爱,总得经受青春里的那些磨砺与痛苦,分离与泪水,才能将一颗心完整地沉淀下来,最终用成熟的姿态,爱真正值得的人。
值得的人,只有她。
晚上萧逸驱车前往萧远下榻的酒店,地下停车场里一反常态的空旷,光线微弱晦暗,四周一片寂静。萧逸关上车门,感觉温度过低,紧了紧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刚抬腿走了两步,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豪华酒店的停车场在高峰时段如此空旷未免太可疑了,余光瞥见的寥寥几辆还都是黑色商务车,虽然停放位置分散,但型号基本一致,单向玻璃,没有车牌,车标也都被撤掉。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缓慢地爬上来,萧逸停下脚步,猛地侧身就要往回走。与此同时,一发银亮子弹盘旋呼啸着擦过他的衣领,打穿进他身后的水泥柱。
有枪手!
三分之一毫秒都不到的反应时间,多年训练而成的神经反射早在萧逸大脑思考前做出了判断,他原地就势一滚,堪堪躲过了紧接着射过来的一轮密集子弹。子弹头几乎擦着萧逸的头顶后背打进了身后墙壁,零星火光乍现。
随即黑色商务车里跳出来十几个黑衣人,猛地朝这个方向冲过来。萧逸瞬间就被围堵在自己藏身的这辆车后,他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太阳穴处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又急促跳起来。不断有子弹擦过他的身侧,落到他的脚下。
对于世家子而言,绑架暗杀绝非口头儿戏。萧逸从小到大身边潜藏的威胁不在少数,萧远防患于未然,请了专业人士从小训练萧逸,不仅是严格的体能训练,更重要的是训练他的危险感知能力与反应速度,幸好萧逸来到意大利后并没有荒废。
他平复呼吸,透过后视镜精准预判出其中一个黑衣人接下来的位置,随即纵身一跃突发制人,一个扫腿绊倒,猛地揪住那人手腕,枪口瞬间调转。萧逸全身肌肉绷紧,肌腱瞬间爆发出惊人力量,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生生扼断了他的手腕,把枪夺了过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寂静,这间煞气腾腾的停车场,终于露出它的獠牙。
黑衣人同伙听见声响急急围过来,看到的第一幕却是萧逸一手扼喉,一手按住手下败将的头颅,干脆利落地大力扭转,咔擦一声,直接掰断了颈骨。
萧逸眼中射出的凌厉杀气震撼住了在场所有人,凭借这仅有001毫秒的反应优势,他拎起手中的枪对准黑衣人几个点射,直直射碎了膝盖骨,身影矫健如同一只亟待捕食的凶狠猎豹,眼底嗜血神色又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恶煞,稀里哗啦几秒内地上就躺满了捂着伤口惨叫哀嚎的敌人。
空气里渐渐升腾起一股浓重而肮脏的血腥之气。
还有两个黑衣人边躲闪边朝萧逸的方位回击,萧逸偏头闪过,子弹飞旋着打碎了车窗玻璃。停车场入口突然全速驶进来一辆重量型的黑色萨博班,哐哐撞飞了最后两个人。
雪亮的车前灯直直扫过来,萧逸眼睛蓦地被刺的一盲,下一秒只觉后颈钝痛,冰冷的枪口无声抵住他的后脑勺。
“别动。”
萧逸扔了手里的枪,被罩上头套,两个不明人士一左一右挟持着他走进车内。
再度见到光亮,已经身处一间陌生的办公室内,萧远气定神闲坐在中央沙发上,耐心地煮着一壶金骏眉,他略略眯眼打量起萧逸,眉目间流露出他那种浑然天成的冰冷残酷来。
父子二人这么无声对视了几分钟,萧远拍拍手,开口称赞:“我的儿子,表现不错。”
萧逸站起来活动了下僵硬酸痛的脖颈,啐了一口:“你安排的?”
“如果是我,你今天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你来干什么?”萧逸懒得和他寒暄。
萧远啧啧摇头:“你在意大利惹了一屁股麻烦,我不计前嫌保你出来,送律师团帮你辩护,给你处理一系列官司,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没求着你。”
萧远冷笑:“如果没有我,你以为意大利黑手党会轻易放过你吗?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今天能活着走出那个停车场吗?”
“起码我进f1车队,当职业赛车手,不是靠的你。”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稚气未脱的宣言,萧远抬眼瞟萧逸,露三分鄙夷的笑:“你终究是要回来继承家业的人,玩玩可以,别太当真了,人也一样。”
“什么意思?”
“问问你,对现在这个女生是不是认真的?”
“怎么?”萧逸讥笑出声,“这个你也要搞?”
“不——”萧远摇头,胜券在握地笑了一下,“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和谁在一起,是你的小妈关心你,怕你一个人在这边孤单,说身边多个人也是好的。本来我问她来不来,她说宝宝太小了,不能上飞机,留下来给阿姨照看又不放心。”
他睁眼一口气说完瞎话,句句直戳萧逸心肺。
他们和他,泾渭分明。他们是三口之家,其乐融融,而他孤身一人,被她抛弃。
萧逸脸色猛地沉下来,一言不发。
萧远满意地欣赏着他的反应,他实在太了解自己儿子了。她是萧逸的死穴,他捏住了她,就等于捏住了萧逸的七寸。
茶煮好了,萧远慢悠悠地倒进白瓷盏,也不嫌烫,就着品了一口,味道极正极醇。把自己儿子逼得太过分总归不好,萧远转移话题:“想见叛徒吗?跟我下去。”
口吻甚至带着点慵懒惬意,丝毫不像即将进行一场严刑逼供。
萧远来意大利的消息被提前泄露出去,包括具体详尽的行程安排,本来对手准备瓮中捉鳖,将萧家父子一起干掉。谁知被萧远察觉,先发制人,揪出了这次暗杀行动的小头目,是意大利方面的人。但按照此人地位,明显不可能接触到萧远信息,只能靠审讯问出真正的泄密者。
审讯室在地下,萧逸跟在萧远身后,一层层电梯下去。幽深走廊里站着两排训练有素的g4保镖,尽头便是审讯室,透过窗口往外射出惨白惨白的灯光。
萧远朝领头队长颔首示意,铁门打开,正中央桌前趴着一个满身血污的黑西装男人,看来已经是审讯过一轮了。另一个保镖递上装备齐全的武器箱,恭敬道:“萧先生,请。”
萧远却略略侧过身,为萧逸让道:“我教过你开枪,教过你用刀。自己选吧,我的好儿子。”
萧逸目光冷冷扫过排列整齐的一系列枪支,勃朗宁、贝雷塔、p225、格洛克……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一漫不经心地划过去,眼里都没什么激动情绪,直到冷兵器堆里,萧逸才挑了把匕首,掂量几下,是选中的意思。
“问出是谁。”
进门前,萧远轻轻拍了拍萧逸的肩膀,似一位寄予厚望的仁父。
铁门重新关上,空气里的血腥气一下子扑过来,萧逸皱了皱眉,冷白面容在白炽灯下更加没有血色,好像一位月光阴影里信步而来的年轻死神。
意大利男人双手被铐,原本颓然地趴在桌上,见有人来,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的小年轻,眼里突然就射出精明盘算的贼光,寻思着待会儿怎么谈条件才能占便宜。
萧逸信手拉开椅子,也不坐下,站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对男人开口:“名字。”
他说的太过简短,音色又过于温文尔雅,以至于让男人误以为自己还有装傻讨价还价的余地。
“谁的名字?”
匕首在萧逸手里利落地耍了个刀花,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道凌厉雪光亮起,匕首带着千钧之势落下,刀尖瞬间穿透男人的右手手掌,牢牢钉死进桌面,太过用力的缘故,悬空在外的刀柄甚至还在轻微颤动。
凄厉的哀嚎瞬间灌满整间审讯室,萧逸高高在上,盯着男人痛苦不堪的脸,慢慢重复了一遍:“我要名字。”
男人操着意大利粗语咒骂,身躯被锁在椅子上剧烈挣扎,萧逸一手按住他,一手拔出匕首,血呲啦一声喷出来,飞溅到黑西装领口,铁锈味的腥热气扑鼻而来。
萧逸嫌弃地皱了下眉,不由分说又是一道冷冷雪光划过,这次手起刀落直接齐掌切断了男人的半只左手,更为凄厉的尖叫爆发出来,鲜血瞬间喷涌,血点子残余着滚烫的温度,唰地溅到萧逸冷白的脸上,睫毛上。
眼前血光翻飞,森森白骨断面齐整,半截掉下来的断掌好似尚存一丝神经感知般,在桌面上兀地抖动了一下。
萧逸苍绿色的眼眸刹那间亮起来,鲜血是最好的祭品,唤醒他体内隐藏太久且蠢蠢欲动的兽性。半张脸被隐匿在血色中,就连黑漆漆的眼睫毛都挂上了细细密密的小血珠,萧逸凉薄的唇微微勾起,眼中射出凌厉寒光,再往深处看,眼底已然浸染开一片嗜血之色。
“下一次是右脚。”他稍微比划了一下。
男人哀嚎中嘶吼着说出来一个中国名字。
萧逸头也不回地离开,越过他的肩膀尚能看见桌上半截鲜血淋漓的断掌,骨头都露在外面,还有不断抽搐着昏死过去的男人。
迈出审讯室铁门,萧逸下巴还湿哒哒地滴着血,他将匕首丢给保镖,又脱下染了血的西装外套,面无表情地凑到萧远耳边说出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