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家里居然客客气气地迎了她回去,叫人费解,后来她听闻萧瑜在边境立功,不日就要回京受审的消息,近日入宫时又被皇帝召见,便隐约猜到天?子或许是要重用萧瑜,连带着她这?个遗孀也被人看重起?来。她同萧滇还有一子一女,都是萧氏血脉,如今沈家虽然没提,但若日后萧瑜兄妹回来了,应该也是要认下弟妹的。
她随口应付了父亲两句,把皇帝今日的问话敷衍过去,回房之后遣退下人,呆坐了半晌。
后怕、愤恨……万般情绪都上来了。会被发现吗?
她闭了闭眼。在天?子面前被压下的紧张惶恐变本加厉的涌上心头,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别怕,她也没说谎,不算欺君,在她这?里,萧滇确实是意外身亡的。她只是在事后发现了萧滇脑后的伤口有异,没有声?张罢了。
夜凉
是她放任萧滇去死的。
萧滇出事的?前几日?, 回来时偶尔会说起他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他?,她不想与萧滇说话,但担心他?会把什么危险带回家中, 便让仆妇们多留意。女人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很敏感,稍加留意便能观察到家门外时常出现几个陌生面孔。
她提心吊胆不敢出门, 还为此和萧滇吵过好几次,觉得肯定是他招回来的麻烦,没多久,萧滇就真出了意外。
萧滇被发现时已经不知道在门前晕了多久,阶上全是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得稀薄,乍一瞧似乎就是因为雨天路滑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磕破了头?。
可随后?大夫为萧滇瞧伤时却说他?不仅前额有伤,后?脑也有伤, 普通的?跌倒很难会在?这样?完全不同的?几个位置都?有深深的?伤口, 不过大夫也就这样?一提,便被沈菀不动声色地略过了。
只是一个意外, 很难,不代表不可能。大夫也说了,萧滇伤的?是头?, 能不能活下来, 全靠他?的?运气?, 他?只是……运气?不好。
就是他?运气?不好, 随后?那?两?天她也只是对萧滇疏于照顾而已。
太苦了。
沈菀跟去的?一开始还是很好的?。他?们当时感情甚笃, 还有一双儿?女,沈菀为了自己尚在?襁褓的?儿?女也不能抛下他?们离开, 况且她还有嫁妆,即便家财抄没, 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但她忘了人心易变。
身份的?一落千丈让萧滇处处受冷眼,他?从前可以是安享富贵的?公?子哥,从云端跌落之后?也没办法迅速振作,自暴自弃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他?开始变得易怒、酗酒,在?官场上曲意逢迎。
真正让她彻底齿冷的?是有一年他?深夜回家,女儿?筠娘当时才八岁,还在?赖着她撒娇,萧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莫名说了一句:“还是有些小?了。”
她起?了疑心,去打听才知道那?两?日?从长安来了位督察官,县令把自己的?一个美妾献上去,得到升迁的?允诺。换作从前,萧滇哪里看?得起?这种事,到底人心易变,甚至只在?一瞬。
后?来她又偷偷看?过他?送去长安的?信,信中字字恳切,沈菀却想到萧氏那?个女儿?应当已经长到了十四岁,当年她也曾见?过的?,生的?玉雪可爱,已经能想见?日?后?的?美貌动人。
十四岁,孤女,生得美,苏氏也是出名的?名声不好,左右以后?都?是要做妾,不如来帮一帮他?这个亲叔叔。
他?根本一无所长又性格懦弱,沈菀早该看?清他?的?。她很早之前就想和离,但萧滇不肯放人,她也没办法把儿?女都?带走,只好年复一年都?拖着,拖到忍无可忍的?时候。
如今筠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萧滇几次说起?,话里话外都?是待价而沽的?味道。那?是她的?女儿?,要像一件货物一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评估价值,美貌是优势,性情温良也是优势,还孝顺。
她没做错。是天都?在?帮她,不想让她脏了自己的?手。沈菀想,萧滇的?“意外”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谁。
她也不想去探究萧滇到底得罪了谁,背后?的?人没有对她们下手,就说明她们是安全的?,知道得多了反而容易招来祸端。但今日?皇帝的?召见?又让她害怕起?来,天子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萧滇又到底犯了什么事?会不会连累到她?
沈菀坐了半日?,直到筠娘由丫鬟领着来她这里用晚膳,她才如梦初醒,勉强把诸般心绪都?压下去,开始同女儿?说话。
……
转眼日?升月落,庭里葡萄熟透,满眼苍翠青浓,萧瑜也快要到长安了,昨夜里皇帝同萧沁瓷说起?,也是同她说,萧瑜返京之后?会先下狱候审,要她不必担心。
萧沁瓷没问他?会如何处置萧瑜,皇帝也没说,他?二人在?达成一致的?事情上有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件事。
这两?日?萧沁瓷还在?外面看?宅子,她问过程伯,除了萧瑜,还有萧随瑛也会一起?跟着回来,若住在?萧府被问起?来萧沁瓷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重新找个合适的?宅子,反正他?们人不多,小?宅子也够住。
“你要同你阿姐他?们一起?住?”皇帝挑眉,近来萧沁瓷做的?事总是围着那?对兄妹打转,他?统统忍了,他?体谅萧沁瓷同亲人久别重逢,一时占据她的?注意力也很正常,但不能容忍萧沁瓷居然想要搬去和他?们一起?住。
“不然呢?”萧沁瓷头?也不抬,“我总不能说我还未出嫁便要去同我的?未婚夫婿住在?一起?吧?”
皇帝瞬间就被这一句话哄好了。
他?若无其事地说:“把前面的?未婚两?个字去掉不就好了。”
“哦?”萧沁瓷似笑非笑,“无媒无聘,陛下一句话就想去掉?占便宜也不是您这样?得寸进尺的?吧?”
“谁说无媒无聘?天地为媒,后?位为聘,阿瓷已经应下了,你我就是正经夫妻。”皇帝认真道。
“啧,那?也只能算作定婚,”萧沁瓷摇头?,虚指在?他?心口上点了一点,“我可没听过没有三书?六礼就能做夫妻的?,那?我多不划算呀。我要成亲,不仅礼数一样?都?不能少,还要有亲朋在?座风光大嫁,这才会与你做正经夫妻。”
“太久。”皇帝从后?拥住她,宽大的?袖把她裹进里面,袖中是清幽沉水香,从前萧沁瓷觉得这香强烈、沉冷,一如天子让人不容忽视,也不敢直面,如今却习以为常,“阿瓷不如先给我一个名分?”
“不然我们如今算什么?”他?握着萧沁瓷的?腕,她腕间肌肤细腻柔滑,沾着深夜的?凉意,顷刻便被他?抹开了,“……偷情么?”
最后?几个字被他?衔在?齿间,咬字尤为轻,落下时便叫人一颤。
夜里的?烛燃得暧昧,照出纠缠的?影。
萧沁瓷露出的?肌肤起?了细小?的?战栗,这两?字让她的?反应比其他?时候都?大,竟然真在?这幽谧昏暗的?角落生出点隐秘而不为人知的?快乐。
她慢慢推着皇帝触着她腕的?手,又在?仰头?时故意让他?落下欢愉,眉尖似蹙非蹙,音也说得缓:“陛下……就不能换个好词么?”
“阿瓷想换成什么词?”他?扣住萧沁瓷细白的?手指,看?它们无力蜷曲、指尖粉白,“你不喜欢哪个字?不喜欢吗?”
“是你喜欢吧?”萧沁瓷忍不住,低吟从唇瓣中泄出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瞧陛下,是乐在?其中。”
“我是喜欢,”皇帝把自己的?恶劣都?坦荡荡地摊开来,“我喜欢算什么,要你喜欢才好。”
他?把呢喃细语都?送进萧沁瓷耳里,留下湿热的?痕迹,从耳垂到颈侧,一寸寸侵占过去。
萧沁瓷还在?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