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学校很不平静。
轰隆隆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喧哗,与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一同划破了安静的午休。班里的同学纷纷被吵醒,抱怨与疑惑之余,还是不忘跟随着走廊上的人们一探究竟。
她也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纷乱引起了浓浓的好奇心,不明所以地跟着朋友恩琪走出了教室。
「刚刚好像有人在尖叫。」恩琪对她说,与她一起往混乱的人群中走去。
「真的吗?」她好奇地探头探脑着,「好像有救护车的声音?是有人受伤吗?」
「该不会是打架吧?」恩琪说,「十三班的男生都超加九的,前阵子还听说有人揍老师。」
「g,太扯了吧!」
她奋力地拨开人群,一片混乱中却什麽也看不到。
「欸!那不是陈憬言吗!」恩琪一声惊呼,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掩住了嘴,面露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思考了半晌,想起前几日在礼堂遇到的那个怪人,好像就叫做「陈憬言」,会是他吗?是那个怪人在闹事?
她踮起脚尖,寻找那人的身影。直到看见人海中若隐若现的殷红,让她吓得惊叫出声。
走廊的地板染上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像盛开在雪地里的花儿一般美yan,却是触目惊心地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而激起了满身的j皮疙瘩,她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随着越来越嘈吵的尖叫和喊叫,混乱了一头的思绪。
随着推挤的人群,她也终於看见他的身影。
他正面向下地趴在走廊上,教官以厚厚的棉被将他包裹着,吃力地压住他不断挣扎的身躯。他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声,yu挣脱教官束缚的手肘,却只是让他看起来更狰狞而狼狈不堪,就像一头失去了控制的野兽,丝毫没有半点理智与思考。
「他怎麽了?」在难以平复的情绪中,她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出声。
恩琪没有回答,想来她也不知道缘由,倒是被推挤进人群中而突然出现的姿宜回答了她的疑惑。
「发病了。」与她不同,姿宜的样子显得特别冷静,只是深深地凝望着那失控的人儿,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看来,这次应该会被强制送医了。
强制送医?难不成他有jg神疾病?她瞬间忘记了呼x1与心跳的节奏,那个好像只会出现在书上的名词,现在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上演,令她措手不及。
「他生病了吗?」心里那gu难受的绞痛,不明缘由的,却让此刻的她有那麽一刹那想落泪的冲动。明明是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感到有些心疼,想到自己不久前还以那样讽刺而无礼的态度对待他,心里涌上了一gu愧疚和罪恶感。
「嗯,重郁症,」姿宜轻声地回答,「他已经很久没复发了,不晓得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麽事,他从上个礼拜就开始怪怪的了。」
姿宜的话像是天打雷劈,一声巨响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上个礼拜?不就正好是他们在礼堂遇到的时间吗?难道是因为她的关系吗?是她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让他走心了吗?
是她吗、该不会是她吧?真的是她吗?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吗?怎麽办如果真的是她害的,她该怎麽办?她无心要伤害他啊,但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头了?
她顾不及仍旧推挤和混乱的人cha0,下意识地转身,逃离了这个吵杂得像是在指责着她的地方。
伴随着远处再度响起的尖叫声,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两个礼拜过去了,她没有在学校里再见到他的身影。
据说那天午休时,十三班的同学听到厕所里的撞击和尖叫声,赶紧通知本来在开会的老师们,而发现了在厕所崩溃不已、浑身鲜血的他,後来警察、医疗人员和公卫护士都赶到现场後,他便被强制送往邻近的医院了。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受了什麽样的刺激,才会让原先控制住的病症再度复发。但他的名字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被好奇的学生们像挖掘八卦的媒t似地讨论与疯传着,nv孩子们对於「钢琴王子」这个称号,开始不再只是崇拜与迷恋,反倒多了些讥讽和鄙夷,甚至有某些分明是含沙s影的诽谤四起。
对於这些流言蜚语,她大概是出自於自责地选择敬而远之,好像只要不加入那些话题,就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可是这阵子以来,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那天走廊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与那几乎是丧心病狂的嘶吼,都彷若是一场真实的恶梦,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唉」
用力地叹了一口气,她甩甩头,像是想把这些杂乱的思绪挥去。别想了,还是赶紧回家吧!她看着向晚的暮se,加快了方踏出学校侧门的脚步。
「喵!喵呜!」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触感磨蹭着她的脚踝,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笑了出来。也才回想起自己这几个礼拜以来,几乎没有这样真诚地笑着了。
「莫札特,好久不见!」她蹲下来,r0ur0u脚边的白猫的头,牠开心地发出呼噜噜声回应她的触0。
「最近都没看到你,上哪去啦?」看牠舒服的样子,她的心情也跟着舒坦了许多,像往常一样边0边和牠说起话来了。
「喵——喵——」
她轻拍着牠的pgu,这可ai的小家伙也翘着尾巴享受人类的服侍,又忍不住把她给逗笑了。
「可怜的小猫咪,你好像又瘦了,」她轻蹙起眉心,心疼地看着牠小小的身躯,「等我有一天有能力可以养你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这之前,请你原谅我不能给你吃东西,因为只要喂了你,我就必须要为你的生命负责,你能懂我说的意思吗?莫札特?」她自顾自地说着,神情恍惚了起来。
「杨暮华?」
一个清澈的声音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响起,她立刻竖起了全身的寒毛。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在这个令她备感尴尬的时刻出现,她心里忍不住发慌,暗叫着不妙,怎麽办?她还没准备好啊!
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果不其然,出现在她身後的,是消失了两个礼拜的他。
天哪!现在这麽晚了,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主动喊了我的名字?我该说什麽好?要先道歉吗?还是要关心一下?但这样会不会太刻意?她的脑袋蹦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双手不自觉地捏住裙摆,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原来那是你的猫吗?」他先开了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脚边的猫咪,霎间竟掠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她不禁诧异自己究竟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是,」意料之外的话题,让她的紧张消减了些许。摇摇头,她说:「牠不是我的猫,只是跟牠感情还不错而已。」
「但我刚刚听到你叫牠莫札特?那不是他的名字吗?」他似乎有些疑惑,目光却始终注视着猫。
g!还真taade被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然後大飙一阵脏话。
「没有啦」她猜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尴尬又难看,支支吾吾的回答越来越小声,「就、就只是、只是我乱取的啦」
脚边的猫咪停下了磨蹭的动作,朝着他喵喵叫了起来,还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他先是愣了愣,接着轻轻笑了出来。
笑、笑了?她惊呆了,记得前阵子在礼堂第一次遇到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淡漠的眉宇间散发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感,和现在看着猫咪微笑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不过他嘴角边泛起的浅浅梨涡,似一抹温柔的月se点缀了他苍白疲倦的容颜,这个与世隔绝的少年好像不再那麽遥远,反倒多了些许的亲切感。
她看得有些出了神,他也没有继续接话,让他们陷入了一阵漫长的缄默。
靠北啊怎麽办!也太尴尬了吧!她的内心又开始崩溃了,像万马奔腾的焦急与慌张冲撞着她的思绪。该说些什麽好?怎麽办、该为之前的事道歉吗?感觉得道个歉但该怎麽开口啊?
不、不管了!先豁出去再说!
「那个」
「那个」
没想到的是,她和他同时开了口,打破了沉静。她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烫,他也面露惊慌的神情,两人就这样尴尬地面面相觑。
「你、你先说吧」
最後,是他再度开了口。
「我、我我忘记要说什麽了,还是你先说吧!」她跩着自己的百褶裙,努力克制着狂跳的心脏。虽然她总大大剌剌的,可对於表达歉意这种事,却不是那麽擅长。
「那天」他迟疑了半晌,才续语:「在礼堂遇到你的那天,我很抱歉。」
「嗯?」对於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她惊讶得不知所云。
「姿宜说,你觉得我对你很无礼,」他撇开视线,似乎在琢磨着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而道歉,「虽然我不知道我说了什麽话,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但既然让你感到不舒服,还是要跟你道个歉。」
「所以,对不起。」
闻言,她焦急地打断他:「等一下!不对吧!要道歉的应该是我吧!」
等等,她的声音怎麽是哽咽的啦!g、不对吧,她居然真taade哭了出来!
「啊别、别哭」
看到她落泪,他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完全失去了之前淡漠冷静的形象,而且慌乱得有些狼狈。真是太荒唐了!这一系列的发展,让她忍俊不禁,又哭又笑着。
「白痴喔」她擦掉眼泪,还y是把鼻涕x1了回去,「你道什麽歉啦,是我应该道歉才对吧,我、我」她对上他的视线,居然又结巴了起来。
「你做错了什麽吗?」他轻蹙着眉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难道你不是因为我故意刺激你,或是我说错了什麽话,才会」
她越说越小声,他也更加困惑了。
「才会?」
「才会、才会害你发作的吗」
他愣了愣,撇开视线,沉默了下来。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他此刻怀着什麽心情,只是她知道,他肯定不太好受。
「对、对不起我太多嘴了」她下意识地握起拳,yu平复住心底再度涌上的愧疚感。
他没有接话,只是就这麽沉默着。他的呼x1很轻很轻,像保持着敏感与距离感的猫咪,细柔得彷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他嘴角边的笑靥逐渐褪去,西下的夕yan托出了一条长长的黑影,与他内心的黯淡重叠交错成一幅灰暗的油画。
默然不语了一会儿,他才幽幽地回答:「并不是因为你。」
「嗯?那不然?」她认为他只是客套地回应,忍不住追问。
但他没有再开口,轻轻摇了摇头,像在表示自己并不想接续这个话题,也或许是在提醒她,他们并不是那种可以谈起私事的关系。
「但我那天确实讲话不太好听,所以我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虽然亲口道歉让她感到很难为情,但她心底的内疚不断催促着她,终於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对不起」。
他又摇了摇头,蹲下身,她脚边的猫咪便钻进了他的掌心中。温柔地抚0着猫咪的毛,他回了一句:「你不需要跟我这种人道歉。」轻得像是在呢喃一般的音量,却因为此刻无风的宁静而清楚地传到了她耳里。
「我以前也常遇到牠,」他一边0着猫,一边说道,她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的「牠」是指莫札特,「以前有一阵子会因为看牠瘦骨如柴,还对着我喵喵叫,而很常喂牠吃罐头。」
对於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她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思考了半晌,她才意识到他似乎是想缓和他们之间沉重的气氛,并避开他不想讨论的私事。
「但是,我刚刚其实有听见你说的话,」没等她回应,他续语:「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应该这麽做,或许我之所以会想喂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让自己在某一瞬间感觉被需要,并且还自以为善良地行动。」
「可是,我并没有带牠去节育,或是负起照顾牠的责任,这样对牠来说,似乎太残忍了,我真是个自私的人类呢。」他望着莫札特的眼眸里充满了温和与柔情,轻轻地微笑了。
说着,他抬头望向她,真挚而热切的目光,令她更措手不及了。「暮华,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说。
「嗯?」
他意外的称赞,引起了她心头里的小鹿一阵乱撞。莫名的悸动和害臊,红了她发热的面颊,滚烫得甚至有一刹那以为自己像水蒸气一样快蒸发掉了。
「没、没有啦,」她跟着笑了,压在心头的歉意与愧疚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在他身边蹲下身,和他一起轻0着莫札特柔软的白毛,「其实我也没有想那麽多,就只是希望自己能对每个生命负责。」
「那」顿了顿,他问:「可以让我来养牠吗?」
她先是瞪大眼看着他,接着粲然一笑,用力地点头,「太好了!如果你愿意养他,那真是太好了!」
莫札特像是听得懂他们的言语,跟着喵喵叫了起来,还不忘蹭着他的掌心。看牠一副幸福的模样,她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好像看着孩子有了归属的母亲一般的心情。
「那我可以继续叫牠莫札特吗?」他和煦的笑容宛如五月轻风里的暮霭,温柔得融化了傍晚的凉意,连逐渐透着夜se的苍穹也显得皎洁而明朗。
「当然好!」
她偷偷看向他清澄的眼瞳,倒映着白猫的se泽;彷佛全世界在他的注视下,都温柔绽放出春季里最旖旎的明媚风光,她心底的一片青青草原,也在霎然间百花齐放,美得洋溢出淡淡芬芳。此刻的世界宁静得宛如只剩下他们俩,向晚的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在一块儿,她看见他的发丝倒映着橘褐se的光彩,耀眼如纯粹无暇的金钻,好想一把握进掌心,独占那仅此的美好。
但她并未察觉,这个闪烁着光芒的少年,已悄悄地镶入了她柔软的心窝中。
那天以後,他们的感情增温了不少。
有时会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他,她便会主动上前搭话,虽然他们的话题总绕着莫札特,牠初到他家的紧张与不适应、牠第一次进兽医院的暴躁和怒气、牠逐渐适应而开始会撒娇、牠特别喜欢鱼乾和斗猫bang等,他说着猫咪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柔的笑靥,褪去了平时淡然疏离的模样,多了些难得一见的活力与神采,又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偶时,她的注意力会被他嘴角边的梨窝给x1引住,就好像陷入了他独特非凡的气质中,深深地,无法自拔。
她还挺喜欢他这样反差的个x,甚至开始觉得这个奇怪的人,好像也有点可ai了起来。
然而对於他不愿多谈的秘密,她始终不敢开口或提及,却一直保持着yu一探究竟的好奇。
她昨天晚上特地去买了几包r0u泥,想今天拿给他,让他带回家给莫札特嚐嚐。可惜的是,他今天并没有像往常的下课时间一样,会先经过她的班级,再被她给遇上;她等了又等,走廊上的学生们已渐渐散去,却依旧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她决定绕去他的班级前面看看,她想,说不定是因为他今天值日,而拖延到放学的时间。
来到了十二班的门口,寥落的班级里,只剩几个学生还在课桌椅前打打闹闹,姗姗地准备回家。有个nv同学注意到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热心地开口询问:「你要找谁吗?」
有几个男同学认出了她,立刻交头接耳了起来。
「那不是八班的杨暮华吗?她怎麽会在这里?」
「g,本人也太正!」
「靠北我昨天还在看她的直播,今天就看到本人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试探地问道:「呃陈憬言是已经走了吗?」
他们面面相觑了半晌,有个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他好像是被老师约谈了!」
「咦?」她发出了惊讶而困惑的声音。
「嗯,好像是馁!」
「你要不要去导师办公室看看?他应该还在那里。」
得到了这样的答覆,她点点头,向他们道谢後准备离去。
「g,陈憬言什麽时候跟杨暮华ga0上了啊?」
「这也太劲爆了吧!她还来等他下课欸!」
「现在是怎样啦!全世界的nv人都要被陈憬言抢走了啦!」
天哪!她好像不小心制造了误会!等等见到他一定要叫他明天去向他们解释个清楚!
来到了导师办公室前面,她躲在门口偷偷地寻找他的身影。果不其然,他正站在他们班导师的办公桌前,可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现在是什麽样的状态。
「不是老师要说你,但老师觉得你没有身为学生应该要有的样子。」
他的班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se凝重而严肃,「二年级是准备学测最重要的时期,你也要跟上大家的脚步啊,知道吗?」
看来是因为成绩被骂了!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还以为他成绩很好,原来是个「手指」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啊!
「老师知道你音乐学得很好,但你现在这个样子,能靠音乐找到未来的出路吗?音乐能当饭吃吗?」老师的语气听起来越来越不悦,甚至有些讽刺,「身为学生,就应该要好好读书,而不是整天ga0一些有的没的事,x1引别人的注意,这样的行为会g扰到想认真学习的同学,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很不成熟而且非常幼稚。」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悄悄地握紧了拳头。低下头,他并未开口反驳,却也没有应答。
门外的她,也意识到老师的话中有话,更听出了那些话语背後带着多大的恶意与伤害。
「先不管神经病这种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会觉得忧郁,往往是因为你没有往好的一面看啊!知道吗?就算你聋了一只耳朵又怎样,你还有另一只耳朵啊,况且你家境也挺好的,已经b很多人幸福了,真的要懂得珍惜,不要这麽不知足,明白吗?世界上还有更多b你不幸的人,你怎麽不看看那些断手断脚的人有多努力地生活?」
听完这话,她气到简直快中风!真不敢相信身为一个老师,居然将jg神疾病患者称为「神经病」,还理所当然地讲着自以为是的大道理,这个老师根本没有同理心嘛!真是太恶劣了!
嗯?不过那是什麽意思?她一瞬间蒙了,不解地重复着那句,「聋了一只耳朵又怎样」,意思是他是听障吗?但完全看不出来,他说话也没任何问题啊!这话只是个譬喻,还是真的如此?
「唉,」再度叹息,老师r0u了r0u眉心,「因为你的事,已经一堆开不完的会议在等着我了,我就拜托你别再给我t0ng这麽多娄子,安安分分地做好学生的本分,知道吗?」
见他仍然低着头没答腔,老师便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过我还是会记,也会打通电话给你妈,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的拳头依然紧握,用力得微微爆出了青筋,她都看在眼里。最後他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只是迅速地扭过头,快步走出导师室。
外面的她还来不及躲藏,便与他撞个正着。殊不知他没搭理她,还脸se铁青地撞开了她的肩膀,匆匆地往走廊尽头的厕所奔去。
「陈、陈憬言!」她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追了上去。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她开始担心了起来。
她一路追进了男厕,方踏进门,便看见他趴在洗手台上,用力地乾呕着。他单薄纤瘦的身躯剧烈地颤抖,弓起背脊似乎是在隐忍着极度的不适,眼角流出的生理x泪水,混着唾ye一同垂落在洁白的洗手台上。
「咳、咳咳咳咳唔、唔呃、呃呕——」
他掩着嘴频频作呕,却吐不出半点东西,胃痉挛的疼痛让他发出了痛苦的sheny1n。她见他难受的样子,赶紧上前轻拍着他的背,并扶住了他感觉随时会倒下的身t。
她递上了卫生纸,他没有接过,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快窒息了一般。
感受到他浑身的颤抖和起伏,以及那冒着汗却始终冰冷的肌肤,她只觉得自己也难过得快si了;他每一次的乾呕与喘息,都像是一把重重的铁鎚敲击在她x口上,疼得她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不知道为什麽,他脆弱而难堪的样子,让她的心像一朵悬在高空中摆荡的花儿,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悠悠荡荡,随着他溃堤的泪水,而落了满地的瓣叶。
「咳咳呃嗯」
好一会儿,他才不再作呕,痛苦的乾咳与sheny1n也逐渐平复。像是累了似地蹲下身,他将自己的脸埋进手掌间,低声啜泣着。
她再也忍不住地伸手,将他一把揽进自己的怀中,感觉到怀里的人依旧激动得战栗着,她心疼地抱得更紧了。轻抚上他吃力弓起的後背,她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无助的孩子,深怕用力过猛,这个孩子就会脆弱得支离破碎。
就这样,良久、良久,她怀中颤抖哭泣的人儿逐渐平静,急促的呼x1也渐渐规律了下来,她继续抚0着他的背,轻声细语:「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没有反应,只是蜷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她抚上他後脑的发丝,像小猫咪的毛一样柔软,她差点以为自己拥抱着的是心心念念的莫札特。
突然,她想起了他班导说的那句话,「聋了一只耳朵又怎样」,聋了一只耳朵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呢?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她悄悄地、轻轻地0上了他头发底下的右耳。
她立马後悔了自己的行为。
疯狂躁动的心跳几乎快从她嘴里跳出来,按捺不住自己瞬间激起的情绪,滚滚泪水自她发烫的眼眶边泛起、滑落。
因为她确实0到了。
在他右耳里,藏着一个小型的耳道式助听器。
她以前从未仔细观察,也或许是被他刻意留长的头发遮掩住了,而没有察觉。但如今回想,她才发现他一直以来都只把单边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在耳後,只露出白净的左耳,原来并不仅是造型,而是他为了要藏住配戴的助听器。
这个和她同年纪、年仅十七岁的男孩,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她不敢多想,心却再度隐隐作痛了起来。
「唔」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於有了些反应,松开掩住脸的手,缓缓地抬起头。她放开他,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担心地看着他满是泪痕且苍白如纸的面容,问道:「还好吗?现在有觉得好点了吗?」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蒙,好似起了一层浓浓的雾气,而他的灵魂在浓雾中迷了路,成了遗失魂魄的空壳。就这麽一动也不动地发愣着。
「陈陈憬言,你还好吗?」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0上他的肩膀。
「嗯?」
逐渐汇集的目光,凝聚在她忧虑的眉宇间。他缓缓地回过了神,找回了意识与知觉,却突然很明显的一个怔忡,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讶异。
「杨、杨暮华?」
迟疑地开口,唤了她的名字,他满脸疑惑和错愕,又眨了几下眼睛,环视了这里的空间一圈,显得更惊慌失措了。
「你还好吗?」
她再度询问,想确认他的状态,却被他困惑的表情弄得更困惑了。
「我我没事」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飘移的目光下意识地闪躲着她的注视,「我应该没有做出什麽奇怪的事情来吧?」
「嗯?没有,」她偏头,表示不解,「什麽意思?」
「暮华你一直在这里吗?」
他像完全丧失了记忆似的,神情有些不安。
「嗯。」
「你难道,你是在这里陪我吗?」
他的疑问让她的脸「刷」地瞬间涨红。陪、陪吗?她这样算是在陪他吗?
「应、应该是吧!」她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不自然地用手指卷绕着发尾。
他又恍神了片刻,才愣愣地开口道谢:「这样啊谢谢你」
在她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把她盯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怎麽了吗?我的脸上有什麽吗?」她难为情地撇开视线。
「没有,」他淡然一笑,笑容中却参杂着异样而难以读解的情绪,「只是觉得,暮华真是个善良的人。」
他突然的称赞让她整个人更别扭了,她感觉又气又好笑,这个人到底在想什麽啊!怎麽可以这麽理所当然地讲出这麽让人害羞的话!虽然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但我好像出现得总不是时候。」她苦笑了一下,对於方才他的失态,她自觉自己似乎并未和他熟识到可以全程陪伴在他身侧,也有些懊恼自己并没有好好接住他的脆弱,反而是那麽的不知所措。
「嗯可以问一下我刚刚发生什麽事了吗?」
见她投来疑惑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才解释:「抱歉,我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印象了」
她听过有些jg神疾病患者有「解离症」的病症,在面对创伤或压力时,可能产生失明、失聪、失忆、肢t麻痹或神经功能异常的现象,一种ch0u离出jg神活动的心理防卫机转。她不晓得他刚刚是不是解离了,但她认为这个反应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保护的机制吧?b起痛苦地铭记,有时候选择遗忘,大概会b较幸福吧。她是这麽想的。
「没事,只是你刚刚好像不太舒服,我刚好路过,就来关心一下了。」
她刻意把细节省略,简单地带过方才的情形。但他似乎还是嗅出了她话语背後的隐瞒,轻轻地皱起了眉心,那双浅褐se的眸子显得更加黯淡了。
「谢谢你,暮华。」他没有再多问什麽,只是再次表示感激,「也很抱歉麻烦到你了。」
「别说麻烦,」她不太喜欢他的用词,没好气地瞪向他,「这种事才不算是麻烦,你可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这麽冷血。」
他微微一愣,接着笑了出来,「看来我还是说谢谢就好。」
「这样才对嘛!」
她也跟着笑了。突然想起来找他的缘由,她翻起了书包,拿出几包猫咪食用的r0u泥,「我刚好想把这个拿给你,这是我要给莫札特的。」
在如此靠近的距离下,她才蓦然发觉,那对深邃的双眼皮与卧蚕生得可真jg致,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新月的弧度,彷佛连他的眼睛都在微笑。她好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微笑着。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可她没勇气说出这句话。
「莫札特最喜欢r0u泥了!」他伸手接过,看着手上包装颜se鲜yan可ai的r0u泥,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真是太谢谢你了,暮华。」
「之後有机会的话,再让我看看牠吧!」
她眨眨眼,一双明亮的眸子在卷长的睫毛下闪烁着光彩,他在怔愣之间,掉入了如湖泊一般清澈的眼波中。
「嗯,当然,」他拉回思绪,飘移的视线遮不住满脸的羞赧,「再给牠一点时间,等他b较适应环境以後,就带你去看看牠。」
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引人遐想,还自顾自地沉浸到自己小小的幸福世界里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暮华。」他说。
「嗯?」
她愉悦的情绪被他这句话给打断,露出「你现在是在公三小」的表情。哇赛!可不可以不要这麽直啊!她都为他待到这麽晚了,不是应该问一下「饿不饿」、「想吃点什麽」之类的吗?
「天哪!」她扶额,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si木头欸。」
「咦?」他满脸错愕。
「为了表示感激,是不是该带我去吃个晚餐,或是问一下会不会肚子饿了之类的?」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因为你留到这麽晚,肚子都快饿si了!」
他愣了愣,「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但又随即露出困惑的表情,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询问:「暮华你难道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有男朋友还会跟他单独在这里?该说他太傻还是太天真呢?她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他被打得莫名其妙,无辜得像个摇着尾巴的小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
「那可以先陪我去姿宜打工的餐厅吗?」他偏了偏头,像是想起了什麽起来,「我得给她送便当过去。」
「那不然,我们就去那里吃饭吧!」她弹了个响指,「我记得他的手做披萨还满好吃的!」
「是个好主意!」他笑了。
「是说,你跟姿宜是什麽关系?好到要送便当?」她眯起眼,上下打量起他。
「唔姿宜是妹妹。」
「妹妹?那种乾妹妹吗?还是sh的?」啊g!不小心开车了!
「不是,」他没介意她的失言,反倒被她逗笑了,「是那种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原来如此,那我们快走吧!」她兴奋得走出男厕,「林北快饿si了。」
看着眼前的少nv脸颊泛着淡淡的绯红,如暮se的天边晕染上云彩的se泽,温柔了他的目光与眼波。微风撩起她发丝间甜甜的香气,顷刻间,他甚至有些舍不得那芬芳在空气中飘散而逝去。
可是这样的善良与真挚,却令他莫名地怅然若失。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拥有这世间难得如昙花一现的美好。
「暮华,我配不上你。」
黯然开口,他这麽喃喃自语着。
「哇塞!这是什麽神奇的组合!」
看到一起来用餐的他和她,姿宜简直惊讶到下巴快掉到地板上了。她忍不住发出的惊呼,引起店内客人的关注。
「靠北喔,哩洗勒考?」她轻轻揍了一下姿宜的肩膀,笑着和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跟你一起吃饭,会造成你的困扰吗?」他似乎有些不安。
「怎麽会?」她开玩笑地白了他一眼,「有什麽好困扰的?」
「因为暮华感觉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他撇开视线,刻意隐藏起不断涌上的自卑感,「和我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有什麽不好的影响。」
她愣了一下,对於他的疑问还没有意会过来,「为什麽?会有什麽不好的影响?」
他犹豫着喉间的话语该如何说明,yu言又止的样子,让她着急得又开了口:「你别把你们班导的话放在心上,我从没把你当神经病看,也不觉得跟你在一起有什麽不妥。」
他眨了眨眼,突然「噗哧」地笑了出来,「原来他有说我是神经病吗?」
「咦?」
见她一脸茫然,他才赶紧解释道:「抱歉,我不太记得了。」
「话说,你为什麽会被老师约谈?」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看你长得文文青青的,还以为成绩很好,原来跟我一样烂啊?」
「唔」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转了转,转进了她的心头里,她好喜欢他深邃的眼皮,像个洋娃娃一般的jg致,「你先答应不能笑我?」
「不会的!」她拍x保证:「绝对不会!」
「这礼拜的考试我全交了白卷,」他有点不好意思地00鼻子,脸颊泛起淡淡的晕红,「所有的老师都气炸了,跑去跟我们班导告状。」
「噗——」结果她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一口茶差点喷在他脸上。
「靠北喔!这听起来超强!」她笑到弯起了腰,连喊着肚子疼,「难怪你们老师这麽生气!我第一次听到高中生敢交白卷!g,好想试试看喔a!」
他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她笑得如此夸张,还是她满口莫名其妙的脏话。
「暮华的说话方式,一直是这样吗?」他莞尔一笑。
「唔」意识到自己方才没礼貌地爆粗口,她难得一见地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涨红了脸,「这、这样会让你不舒服吗?抱歉我忍不住就」
「不会,」他打断她,神情认真而诚恳,「还满有趣的,而且,也很可ai。」
「你真的是!不准给我这麽认真地说出这种很让人害羞的话!」她伸手弹了他的额头,却掩盖不住嘴角的喜悦。
她其实很少被人用「可ai」形容,面容jg致姣好的她,时常被人称赞「漂亮」、「标致」、「迷人」,但她大剌剌的个x和使用脏话的频率,实在是与「可ai」沾不太上边。不过,被他这样一说,感觉还挺好的。
「抱歉,我不太擅长交际,也不太会说话。」他r0u了r0u额头,笑容里似乎真带着歉意。
「道歉p,你的诚实其实也满有趣的。」
画完了菜单,他自告奋勇地表示要去结帐,当作是谢谢她今天的照顾。
这一顿神奇的晚餐,让她好像更了解他一点。
他没有一开始见面时的淡漠与疏离,虽然看得出来他确实不太善於表达,却能感受出他的真挚和善良。其实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呢,她总感觉自己被他身上一种莫名的治癒力所x1引。
他们的话题从猫到学校,再到家庭与感情,他口中的小事都因为他过於真诚的反应,而显得有趣极了。他们甚至交换了le和联络方式,他也在她苦苦哀求下,让她追踪了他的社群帐号。这顿晚餐的时间太短暂了,她甚至有些舍不得离开,然而明天早上还得早起上学、回家还得写作业,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耽误他的时间。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走出了餐厅,他微微笑着对她说。
此时的夜se已悄悄来临,他的面容衬着月光的皎洁,柔和了g勒出鼻影的线条,他们被拉长的影子快交错在一起,好像再靠近一点,她就能触及他y暗的那一面。她想走进那带着忧郁思绪的眼眸,即便可能拨动她发达的泪腺,她也心甘情愿为他落下心疼的泪水。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感觉到她的碰触,他也跟着驻足,回头投向疑惑的目光。
「怎麽了?」他不解地看着她。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他整个人好似一朵单薄消瘦的玫瑰,在风中摇摇yu坠,却不晓得将坠入何处。
「陈憬言,」她脸上没有平时的顽皮与淘气,犹豫地唤出他的姓名,她的眼神因为紧张而飘移着,带着微微的颤抖,她问:「你的耳朵,是怎麽了?」
他一愣,似乎被她如此直接的问题吓了一跳,也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疑问。这个话题让他瞬间安静了下来,握紧了拳头,他试图让自己紊乱的心脏平静下来,发抖的嘴唇却出卖了他的表情。
「抱歉,我可能问得太直接了,」她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续语:「可是,不瞒你说,我0到了你右耳上的助听器,我、我只是想要更了解你」话越说越小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麽好奇他人的私事,可是即便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还是好想了解他,了解他yu埋藏进心底的黑暗。
他没有立刻接话,似乎踌躇着如何回答。他们俩之间陷入了彷如一个世纪长的沉默,直到他明白沉默下去,并不能逃避任何问题,他才缓缓开了口。
「聋了。」他避开她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靥中却参杂着一抹苦涩与嘲弄,像是在挖自己的疮疤,他感受到x口的紧缩与沉闷,令人难受。
「是天生的吗?还是发生了什麽事,让你变成这样?」她向前了一步,似乎是想更加靠近他。
「霸凌,」他深x1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无法抗拒的颤抖,「高一的时候,被打聋了。」
她注意到他身躯隐隐约约的颤抖,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悲伤,她彷佛闭上眼,就能看见一个纤瘦柔弱的少年,被一群人推倒在地上,承受着暴力与疼痛的画面。
「暮华,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少nv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好似一抹和蔼的暮se,萦绕着夜se中黯淡无光的黑影,她柔软的肌肤几乎能触碰到他心底最深的伤痛,拥抱间能传来温暖的t温,缓和了不自觉打颤的激动,也暖了他那颗冷冽的心脏。
「你一定很辛苦」
他感受到她加重了力气,那nv孩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让他感到有些讶异,却是一种受宠若惊的害臊。他沉溺在她身t的香气中,舍不得那芬芳的气息在空中散去,想深深地收藏进心底,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把握住这霎时的幸福。
「自己承受着这一切,一定很难受,对吧?」她轻抚上他後脑的发丝,「没事了,我在的,已经没事了。」
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她温柔得快把他给融化,他有些讶异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是与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的气质,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他轻轻地笑了出来,缓缓闭上眼帘,映入眼底的却不再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而是闪烁着微光的星空。隐隐约约之间,他的心弦好似被一gu气息拨动了,好像有什麽不一样了,x口也不再那麽难受了。
他抬手,想回抱住她小小的身躯,但无数个念头在顷刻间掠过脑海,他迟疑了片刻,最终神se落寞地又垂下了手。
他仍旧没有勇气,去接受她的善意。
在她的温柔与善良前,他的过往像一滩发臭的泥泞,不忍直视。
她慢慢松了手,拉开了一点距离,注意到他闪避的目光,她又莫名地涌上泪意。
「暮华,我配不上你。」
他清楚看到了她眼底闪烁的泪珠,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揪住,疼得他也快落泪。他的声音蒙上哽咽的颤抖,更多的心绪是自卑和无助,他心想,像她这麽好的nv孩,他有什麽资格被她拥抱住呢?
「我有病,还有残疾,像我这样的人」
「可是,」
不等他说完,她打断了他。声音坚决不已。
「可是,」
她深深地凝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
「陈憬言,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可是,陈憬言,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
「……」
「喂,陈憬言,你应该要知道自己值几斤两吧?」
「马的,拿三十万换你一个臭娘pa0的耳朵已经很不错了吧?」
「还是你想要看到自己的ap出现在pornhb上?哈!」
……
……
他在夜里惊醒,发现自己的冷汗已浸sh了整张床铺。
恐惧如浪cha0般袭来,激起了他全身上下的j皮疙瘩。那人曾经在他耳边低语的对话,牵动着他眼皮底下敏感的泪腺。
他想起她昨晚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对他表白她的心意;却也想起那人带着鄙视的眼神有多恶毒,还有那曾掐在他腰间上的胳膊粗壮而有力,彷佛他再多挣扎一下,就会在那人的手中支离破碎。
他几乎快相信了记忆里那些羞辱的批判,都是他身上真真实实的标签;他总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些创伤和缺陷的牢笼中了。
「暮华,我配不上你……」
伸手,他用手肘遮住了眼眶涌起的泪水。
「像我这麽肮脏的人……」
……
……
那天以後,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中。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人儿,再也不会被她偶然或刻意地遇上,亦再也没有回覆过她任何一条讯息。
这让她简直快气疯了。
「如果不喜欢我,那就直接跟我讲啊!」
放学後,她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和姿宜说了一遍,最後忿忿地说道:「但是这样突然ga0消失,真的很不负责任,也很伤人耶!」
「嗯,确实是。」姿宜叹了一口气,「但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有多伤人。」
听到这里,她更气了,急得直跳脚:「我c!我都跟他告白了欸、我taade都跟他告白了欸!这样突然消失也太过分了吧!我之前去他们班也找不到人,他就好像在躲我一样,每节下课都不在!」
「我觉得他不是在躲你耶,因为我听说他这两天请病假,都没有来学校。而且他说这礼拜放学後有事,没办法帮我送便当了,所以我这几天也都没看到他。」姿宜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他是le跟ig都没回你吗?他昨天才刚回过我讯息耶。」
「g!」她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他就是故意不回我讯息啊!」
姿宜沉思了一下,才续语:「还是他真的被你的告白吓到了?毕竟他的个x真的满腼腆的。」
闻言,无奈的她深x1了一口气,手握成了拳头,「但这样完全不给任何回覆,真的让人很不知所措欸……还是……」说着,她的表情黯淡了下来,「还是……其实他讨厌我?」
「嗯?」姿宜惊呼,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他怎麽可能讨厌你,你是他的nv神耶!」
「蛤?」这下换她惊呼了。诧异完才发现自己音量太大,她下意识地摀住了嘴,但她突然很庆幸自己不是一只狗狗,不然自己现在肯定摇着尾巴摇个不停!
「他都没跟你讲过吗?」
「讲过什麽?」
「他在认识你之前就有追踪你的ig了啊,而且你的直播他几乎都会看,说你跟猫咪互动的直播很可ai,所以你是他的猫咪nv神。」
「靠杯,真假啦!但猫咪nv神是三小啦!」
听姿宜讲完以後,她的怒气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取而代之的是受宠若惊的幸福感,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像沸腾了一百零五度的滚烫!
但开心以後,还是涌上了寂寞与无奈的情绪。
既然没有不喜欢她,又为什麽突然不理她呢?是有什麽难言之隐,还是不想和她有进一步的关系了?她明明也没有问他要不要做她的男朋友啊,其实只是待在他身边,就足够让她感到幸福了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逐渐淡去,沉默了下来。
姿宜发现了她的落寞,想了想,开口问道:「还是你要直接去他家找他?」
「嗯?」
面对姿宜的提议,她显得有些迟疑。
她不知道自己突然这样过去找他,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毕竟他们的关系也还没到那麽深厚。可是,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实在太令她煎熬了
「我、我真的可以吗?」她犹豫地问。
「总b自己胡思乱想好吧!」姿宜拍了拍她的肩膀,「去问个清楚,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呀。」
她深x1了一口气,接着眼神坚定地站了起身。
「好!直接去问清楚吧!」
在姿宜的带领下,她们终於走到了他的家门口。
他家是一栋独栋的透天住宅,纯白而简约的设计感带有北欧风格的雅韵,能看得出来他的家庭背景应该也不容小觑。这也难怪他浑身都散发着音乐人的气质,能学会那麽多种乐器,应该也是个家境不错的孩子吧!
再度深深地x1了一口气,她按下了他家的门铃。
没隔多久,对讲机便传来了回应。
「请问哪里找?」
虽然是透过对讲机,但他细致而纯净的嗓音还是让她立刻认了出来。几天没见了,听见他的声音让她有些紧张了起来。
「是我。」姿宜对着对讲机说,「我有事找你,帮我开个门。」
「……」那头的他沉默了一下,才回应:「有什麽事吗?」
「还能有什麽事?」姿宜翻了一个白眼,「听说你这几天都请病假,身为你的表妹当然要来关心你的状况啊!」
他又再度陷入了一阵沉默,似乎在犹豫着什麽,「我没事了,明天在学校见就好了。」
「为什麽不开门?」姿宜坚持着,「我都来了,好歹也让我进去坐坐吧。」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好吧,等我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被缓缓地推开来。
「进来吧……」
他戴着口罩的面容似乎略显疲倦,却在看见门口的她後,身t猛然一震。
「暮华?」
他僵在门口,说话开始结巴了起来,「你、你怎麽来了?」
「暮华也很担心你,所以我邀她一起过来了。」姿宜说。
那一刻,她感觉到他的脸se黯淡了几分,面露尴尬和迟疑的神se,似乎微微透着不安。
「回去吧」
在沉默了半晌後,他开了口。
「什麽?」他的回答让她有些不敢置信,x口像是被人重重一击,难受得让她快喘不过气,「不、不是,我是说,为什麽?」
他没有说话,只是移开了视线。
「陈憬言,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姿宜上前了一步,显得不太开心,「你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礼貌吗?你至少也要让人家知道你在想什麽吧?」
闻言,他的神se微愠,沉下了脸,「凭什麽?」
「什麽?」姿宜的语气略显不悦,似乎被他的反应给惹怒了,「什麽叫凭什麽?人家都跟你告白了,你怎麽可以什麽都不说啊?连讯息都不回,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看着他y沉的表情,心里虽然很不好受,却不断浮现起一gu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他不太友善的态度,还是因为在这个闷热的季节里,他却穿着稍显厚重的高领针织衫;她总觉得他今天显得特别浮躁,就像她在礼堂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境。
「陈憬言,」她开口轻唤:「你怎麽了?」
他似乎因她的疑问而怔愣住了,眼神飘移不定,像是害怕而心虚的情绪。
他颤抖的手握住了门把,後退一步,准备阖上门,姿宜却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们还没说完!」
「唔」
他突然紧皱了眉头,弓起肩膀,被姿宜抓住的手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虽然只有一下子,他瞬间面露的痛苦却被她和姿宜看在眼底。
姿宜彷佛察觉到什麽,将他的手扯向自己,飞速地掀开他的袖子;他着急地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只见他白皙而纤瘦的前臂上,有两处清晰可见的大块瘀青。那青紫se的伤口显然已经事隔几天了,她猜想这或许和他这几日请假的原因有关。
「陈憬言,这是怎麽回事?」
见他慌张地ch0u回手,面有难se地垂头不语,姿宜开始激动了起来,而後像是发现了什麽地顿了顿,冷不防地伸手扯开了他脸上的口罩。
果不其然,他的左脸颊颧骨上也有一大块突兀的瘀青,还有一处像是被菸蒂烫伤的伤疤,嘴角也能看出有未癒合的结痂。
他脸上严重的伤痕让她惊吓得掩住了嘴,刺痛不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彷佛快从她的喉咙跳了出来。只是她却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姿宜!」
他被姿宜的举动吓着了,连忙掩住受伤的地方,急着想抢回口罩,但姿宜哪能那麽轻易放过他,她直接把口罩扔在地上,挥开他挡在脸上的手。
「陈憬言,这taade是怎麽回事?」姿宜终於爆怒了:「哪个王八蛋把你打成这样?你报警了没?」
他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始终保持着沉默。
「g!你taade不说是吗?」姿宜气得爆出了粗口,接着她忿忿地转身,丢下一句「没关系,我直接去问你妈」,便怒气冲冲地边拨打手机边走了。
而还呆站在原地的她,只是楞楞地盯着他受伤的脸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呆站在他家门口。
直到她终於回过了神,找回自己的声音,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憬言」
他没有回应,脸se依旧黯然。
「憬言,你还好吗?」
悲伤彷佛在一瞬间将她卷入冰冷的汪洋中,刺痛了她悬在空中的那颗心。她恨不得现在立刻上前一把抱住他,但他的疏离还是让她怯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