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传来震动,盛恒收到江昭发来的照片的时候,他还没空立刻去看。
他今天被父母叫回了老宅。此时这座精美豪华的独栋别墅的客厅里,气氛正剑拔弩张。
一声清脆的响声,昂贵珐琅彩的花瓶摔在他的脚边,碎片四溅,半枯萎的鲜花和水溅落在地板上,打湿了他一半的裤腿,一片狼藉。纵使他同样的场景经历了很多遍,他回老宅之前也做过了无数遍心理准备,此时还是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变故吓了一跳,呆愣了几秒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场争执的火种,在他们家中早已种下,每一次提及,都不过是老调重弹。盛氏集团靠房地产起家,趁着时代发展的红利赚的盆满钵满,后又以丰厚资本入局了关联的商场、商超行业。
但时移世改,市场和经济形势更是千变万化,在盛恒清楚地知道房地产终将落寞而新一轮的风口已经初露头角时,盛廷宗还总是以过时的经验审视现下的经济环境,他们仍然认为房地产才是盛家主业,别的行业哪里有盖房子来得快?钢筋混凝土一搭建,无数普通家庭掏空六个钱包来买,哪还有比这更好做的生意了?
所以在盛恒建议投部分资金到医疗健康行业、人工智能行业并收购相关科技企业、迁移集团产业重心时,盛廷宗和王燕芳只觉得他蒙昧无知、信口开河。
在盛恒想方设法筹资自行创业、继续履行自己的想法时,他们一方面觉得失去对他的控制、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方面又怕他血本无归,影响自家的声誉。这一年来,他们已经为了这个事情争吵了太多次。
王燕芳扔了一个花瓶后并没有偃旗息鼓,她还在歇斯底里:“你这么不听话,当初去坐牢的为什么不是你!”转眼她又否定自己,浑浊的眼睛飘忽不定,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你什么都没有错,你哥哥已经毁了,你不能再进去了。”
盛廷宗仿佛早就习惯妻子随时随地的情绪失控,他坐在红丝楠木制成的茶桌后面,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发生一切一样,继续伸手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从一旁的茶叶罐中取出新茶放入壶中,缓缓地将热水倒入。
片刻后,他轻轻地倒出壶中的第一轮茶汤,同时开口问道:“你知道富二代最大的美德是什么吗?”盛廷宗慢慢地吹了吹茶汤上冒出的热气,自问自答道:“那就是不创业,不折腾,不投资,”然后皱了皱眉,不屑地叹了口气,冷漠地教育他:“能守好这份祖业就不错了。”
一家三口就这么诡异地对峙着,一个撕心裂肺、一个无动于衷、还有一个满心厌恶。
盛廷宗倒出第二轮茶,又带着些许轻视地开口:“你妈妈说你,那也是为了你好,好好的非要拿着家里的资产出去折腾,我们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如果亏得不多还好说,要是亏多了背了债务,还得用家里的产业去给你填补亏空,就不说我和你妈为你担惊受怕受苦受累,你对的你爷爷辛辛苦苦打拼的家业吗?”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儿子会有成功的可能。
盛恒握了握拳头,实在是忍无可忍:“那你们现在这样坐吃山空,对公司主营业务衰落式微的形式和隐患坐视不管,难道就是对得起我爷爷了?”
盛恒一向思维缜密,当时集资收购他现在掌控的创业公司奔雷科技时并没有以盛氏集团兼并的名义,法人也是特意找的和盛家企业不相关的人出面,注册的形式是有限责任公司,并不会产生个人连带风险。
他知道创业风险大、市场风浪高,无数的独角兽企业都是九死一生,就算是一朝不慎破产清算,最多也就是追究他这个主要经营者的责任,不会影响到盛家集团分毫。
但他实在是懒得和他们争辩了,懒得抗争、疲于应付,好像已经成了他在这个所谓的家的常态。
他知道,他们俩并不是真正担忧这份家业,这么多年他们对集团真正的经营决策漠不关心,对企业大小事宜都一律交给爷爷带出来的职业经理人李叔。
一直以来盛廷宗在事业上只干两件事,一是在需要董事长签字的时候,随口问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装模作样地履行集团最高领导层的决策权。二是和一些自认为对集团有帮助的政商届人士组建饭局,以求进行“商业合作”。盛廷宗喜欢商场上糜烂的酒桌文化,享受被酒桌上的人追捧、和人推杯换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