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微笑看着昭昭,“嗯?”
“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同步一件事。”
“什么?”
“我和谢归还没有进展到要谈这一步呢。”
夫人的表情顿了下。
昭昭说:“且不说谢归自己有能力处理好家里家外的事,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就是说我吧,我这个人在家里是属于油瓶倒了半天才想起来去扶的人,不添乱就算了,怎么能专门被用来帮他解决后顾之忧,也未免太小材大用了吧。”
“而且您可能也不知道。”昭昭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下个月就要涨工资了,一千多呢!这时候辞职也太亏了。”
夫人神色明显有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她从二十岁跟了谢归父亲,接触处理过不下几十个形形色色的女人,她们有的拥有智慧才情,有的是美貌青春,也有嚎叫真爱的“天真少女”,但全部这些人,最终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而李昭,她任由李昭存在于谢归身边这么久的原因就是,一来谢归确实因为李昭收敛上进了许多。
二来,李昭这样的女孩,最好处理。
出身平凡、自尊心强、爱钱却又物欲不高、不够心机、圈子单纯……
这种女孩,只需要让她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慢慢击碎她的自尊心,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她自己就会自觉身退。
可现在看来,她明显预估错了。
李昭根本不在乎她的套路和循循善诱,她横冲直撞,乱拳打倒老师傅。
当然,她肯定不会觉得李昭这样是单纯。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要钱的女人,才是野心最大的。
夫人低着头捻着杯盖缓慢刮着渐凉的茶面,唇角微微扬起,“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
昭昭坐在一旁,视线有空打量周围的环境,她的注意力被墙上的一副全家福吸引,谢归的父亲母亲坐在中间,身后站着两个比谢归稍年纪大点的男人。
但这张全家福里没有谢归。
她的心里似乎有根针在细细密密地戳着,昭昭最终收回了视线,没再去看那张没有谢归的全家福。
已经过了晌午许久,佣人们送来一盆又一盆各色珍贵的花束,夫人坐在窗前专心插着花,没再和昭昭说一句话。
比起被冷落的感觉,她其实更在意的是,期望佣人姐姐下次端上来的是一盘猪肘子。
真饿啊,有钱人家里也不按时吃饭的吗?
一小时后,昭昭的肚子在空荡的客厅里响起第十八遍的时候,谢归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原本阴沉着脸色,但在视线接触到昭昭的一瞬间,立刻又惊又喜呆住在原地好几秒钟,反应过来后,他三步并两步下了楼,走到昭昭旁边。
“是不是她把你叫来的。”他压低声音,视线向夫人那边狠狠望了一眼,“不用管他们,跟我走。”
“不是的。”昭昭反握住谢归的手,她看到谢归的半张脸有红肿的痕迹,她将谢归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紧了紧,“是我自己来的。”
“谈完了?”
夫人像是才看到谢归下来一样,起身步履从容地走过来,“以后可以多回家了,有事情多问问你爸爸。”
昭昭从没见过这种疏离的语气和表情,甚至在面对小和的时候,夫人还有丁点明显的情绪起伏,但在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她却像一个……一个客套的、假意关心员工工作情况的领导。
昭昭抬眼看了下谢归,他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垂着眼皮不发一言,就好像,不是他自己了一样。
菜整整齐齐上了一大桌子,多到昭昭开始劳心这种浪费带来的全球变暖问题,同时又无法克制自己的生理性饥饿,只能一边流口水一边哀惋。
一直到所有菜都上齐,谢归的爸爸,那位陆廷深在路上提醒她伴君如伴虎要谨言慎行面对的“君主”,谢殿勋,才出现。
而在他正式落座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筷子。
也许是因为谢夫人的长相太过震撼,昭昭对于当年的两位当事人之一的谢殿勋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全家福照片里他的形象算是随和,现实中要更冷冽锋戾一些。
说实话,比起一个商人,谢殿勋身上的气质更符合昭昭对于电视里那种慢吞吞拖着长腔发言的官员政客的刻板印象。
他长得不丑,甚至也不算老,至少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不算老,头发茂盛,下颌微圆润,他脸上唯一遗传给谢归的地方,是那双偏薄的嘴。
但因为岁月,这张嘴显得更薄了些,用李清汎的话来说,就是,更薄情了些。
昭昭正打量得仔细,忽然这位“君主”的视线倏然转过来,同她对视了一秒。
短短一秒,昭昭对于陆廷深口中的“伴君如伴虎”说法以及他一秒不敢停下踩着油门飞奔离开的行为体会得淋漓尽致。
谢殿勋身上有种可以称之为“威严”的强大气场,昭昭感觉自己在他眼中就像随时都可能会被碾死的蚂蚁,他不在意她的生,自然也不在意她的死。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存在感削弱,不要成为巨人发怒的牺牲品。
昭昭“嗖”地将眼神收回到面前的盘子上。
“吃吧。”
谢殿勋这淡淡的一声令下,其他人才敢拿起筷子。
昭昭从没吃过这么压抑的一顿饭,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嚼饭吞咽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她记起小的时候吃饭她老是吧唧嘴,李清汎要给她改这个毛病,她吧唧一次,李清汎就拿筷子打一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