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长途海运货船,需要能耐得住寂寞。
即使这样万吨级的大型货轮,也不过是需要二十来名船员,一两个月下来,基本没什么话好聊。
而且一般情况下,也没法上网,离开海岸线四小时后,手机就差不多没信号了,打电话只能用卫星手机。
在毫无人烟的海上飘荡,很容易焦虑。
不过连煋似乎没这个烦恼,她喜欢大海,她带他在甲板上打牌、下象棋,漫无目的聊天,偶尔遇到海岛了,就教他拿望远镜看风景。
他和连煋跑了第一次船后,感觉还好,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寂寞难熬。
直到后来连煋抛下他离开了,他自己和其他海员出海。没有了连煋,在无数个飘荡的日子,才迟钝地发觉,当海员,孤独是最大的敌手。
连煋看了好一会儿对面的风景,才把望远镜还给乔纪年。
这款望远镜是德国产的军用望远镜,透光率高达998,镜片采用纳米技术保护涂层,清晰度很高。
连煋爱不释手,完全被这款望远镜吸引了,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乔纪年,以后你要是不要这望远镜了,就把它给我,好吗?”
“什么意思?”
连煋稍显害羞,笑得傻气,“我的意思是,以后你玩腻了,或是觉得不好用了,想要扔掉的话,可以把它给我吗?”
“我不扔,也不会腻,我用一辈子呢。”乔纪年将望远镜挂在自己脖子上。
连煋又委婉道:“万一坏了呢,坏了你总得换新的吧。如果你换新了,可以把这个旧的给我吗?”
“坏了我也不换,我就用旧的。”乔纪年坐下,悠闲靠在椅背。
连煋自讨没趣,给自己找台阶下,“等以后我有钱了,我自己买一个,谁想用我就借给谁,有好东西大家一块儿分享,多好。”
“你先买了再说吧。”
邵淮从始至终坐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才道:“给她吧。”
乔纪年下巴抬起,桀骜不驯,“为什么要给,这是我的东西,我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我也没有很想要。”连煋拿过拖把,就想离开。
邵淮在后方不露声色道:“我办公室有一个,就在书架上,自己去拿吧。”
连煋转过身,尚未回话。乔纪年猛然起身,大步一迈,把望远镜挂在连煋脖子上,“给你了。”
“现在就给?”
“是啊,不过这可不是我不要的,是我送你的。”
连煋欣喜若狂,“你人也太好了吧,谢谢你,等我以后有钱了,送你一个更好的。”
怕乔纪年会反悔,连煋借着要打扫卫生的由头,提着拖把就跑了。
日光甲板上,只剩下两个男人,气氛骤然凝滞,有种微不可言的争锋相对。
乔纪年先开口,淡讽道:“不是说,以后她的生死都与你无关了吗,怎么还想送她望远镜?看到她这么落魄,最开心的应该是你吧,怎么,还是心疼了?”
“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乔纪年垂眉,视线落在邵淮无名指的疤痕,“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砍了你的手指?”
“和你有关系吗?”声音低凉如寒泉。
乔纪年双手交叠,慵懒垫在脑后,遥视对面的白色沙滩,“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吧?”
实际上,乔纪年也不知道连煋为什么会砍了邵淮的无名指。
刚开始,邵淮藏着掖着,自己去了医院,只让助理跟着。有人看到他在医院,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遮遮掩掩,只说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直到两天后,邵淮的父母去报警,要起诉连煋,事情闹大了,大家才知道连煋砍了邵淮的手指。
连煋被警察带走做笔录,她也承认了,支支吾吾,只说是闹着玩,不小心才切到的。最后,邵淮出具了谅解书,此事才不了了之。
乔纪年又用老话术咄咄逼人,扭头看着邵淮。
“如果我是你,肯定恨死她了,她对你干的那些事就不是人干的。你要是还原谅她,我真看不起你,为了这么一个毒妇,值得吗?”
邵淮听得烦躁,自从捡到连煋后,乔纪年每天都在他耳边洗脑,控诉连煋的罪责,话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连煋这个毒妇,没人会原谅她;你如果还给她机会,简直太贱了;人起码有点自尊心,邵淮,别让我看不起你;连煋这种人就是天生孽障,油盐不进,她改不了的
但邵淮也发觉了。
乔纪年整日在他面前唾骂连煋,口口声声说不会原谅她。却在私底下,又是请连煋吃饭,又是送望远镜。
他都怀疑,乔纪年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
下午六点,灯山号准时起航离港,继续南下在印度洋上航行。
接下来的四天,邮轮都会在公海上航行,第五天早上,才会在莫桑比克的伊尼亚卡港口停船。
船舶在海上航行,连煋就没办法赚拎包中介费了。
不过,她很快悄悄开展了一项新业务:在船上帮客人跑腿。
她的拎包服务群里,已经有两百多游客了。
她在群里发布信息:“新服务来了,有需要跑腿买东西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一次跑腿费两美元,哪一层甲板都可以,水果、饮料、日用品、衣服包包都可以,二十四小时在线服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