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商曜在门口听了片刻,缓步走进来。
连煋看到他,抬高下巴,示意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商曜坐下,目光纯情地看她,默默听她和邵淮聊天。
挂在墙壁的灯泡一圈圈荡着昏黄的光, 连煋还在和邵淮讲话,头往枕头上靠,语气逐渐慵懒, “我肯定是想你呀, 就你对我最好了,从来没说过我的不好, 我能不记挂着你吗。”
商曜瞳眸微漾,觉得连煋这是在指桑骂槐,故意提点他呢。
他胸口憋着一股气, 闷屈,难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当初怎么净知道发疯,天天就知道骂人。
骂人也就算了,为何要骂连煋, 应该要骂邵淮, 骂裴敬节才对啊。
都是邵淮把他介绍给连煋, 若不是邵淮这一举, 他也不会认识连煋, 更不会跟着她混, 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了。
“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吗?”邵淮又问。
连煋:“挺好,吃得好, 睡得好。”
“船上就你们四个人?”
连煋:“对呀, 他们都是我的免费劳工, 我天天使唤他们干活儿呢。”
邵淮语气平和,在手机那头轻笑, 声线轻柔,像落在春风里的羽毛,“应该让我去的,说到底,我比他们成熟很多,能帮你更多。”
连煋朝商曜抬手,把他的手拉过来,卷开他的掌心,低头仔细端详他的手。
商曜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人,这几日怕是他二十几年来,最苦的日子了。
掌心全是水泡,指甲上出了倒刺,手背被晒得脱皮,脸上即便带着口罩干活儿,晒痕还是触目惊心。
她捏捏商曜的掌心,继续和邵淮讲话,“我可舍不得你受这样的苦,一通蹉跎下来,变丑了,以后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还是白白嫩嫩的好。”
字句如刀,一句句往商曜心头上割。
以前总觉得自己要比邵淮更胜一筹,他比邵淮年轻几岁,平日又闲暇无事,可以随时追着连煋跑,但现在反眼审视自己,哪里还能和邵淮相比?
脸也比不上了,也不是个正常的男人,论事业能力,和邵淮更是天壤之别。
当初连煋一次又一次从邵淮身上坑走那么多钱,邵淮一句怨言也没有,藏着掖着不让人问,自己默默东山再起。
就算是被连煋砍掉了一根手指,也什么都没说。
这样心胸宽广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连煋啊,商曜在心里想着。
连煋又和邵淮聊了几分钟,货船在海面上飘荡,信号不稳定,手机里传来的说话声卡顿磕绊,伴随呲呲雪花声。
连煋这才依依不舍告别,“先这样了啊,信号不好,明天我再给你打。”
“好。”
连煋放下手机,目光回正放在商曜脸上,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怔怔看了他很久。
商曜偏头,握住她的手,吻在她手心,柔声问道:“元元,你在想什么呢?”
连煋轻声叹息,头低下来,和他额间相抵,呼吸纠缠,“商曜,如果一切都是我没恢复记忆时候的样子,那该多好。”
商曜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静声听着。
连煋接着道:“如果你没有那样骂过我,如果我没有借过那么多钱,或许现在会轻松很多。”
商曜眼圈红了,捧住连煋的脸,“我骂你的事情,是我不对,现在随你怎么处置我都行。至于欠钱的事,这不是更简单了,这年头欠钱的,都是老大,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连煋还是愁眉难展,郁郁不得志,“一想到要还那么多钱,我就焦虑。”
商曜一脸轻松安慰她,“没事,大不了不还呗,难道邵淮和裴敬节他们还能追着你要债?他们就没错吗,他们把钱借出去,就该做好要不回来的准备,再说了,你就算不还,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我不是那种喜欢贪小便宜的人。”
商曜粗糙掌心覆在她后颈,缓慢往下移,抚过她的脊背,“我和你保证,如果他们真要你还钱,我帮你还,倾家荡产也得帮你还。”
“可是你的钱还得留着治病呢。”连煋小声地提醒。
商曜眉眼也不见焦虑,对于这事儿,放松了许多,不愿给连煋压力,“我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医生,觉得是治不好了,没事。”
“商曜,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连煋心里也轻松不少,才想起今晚找商曜过来的正事,她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箱里垫了好几层防摔充气膜,充气膜底下是一瓶药酒。
玻璃瓶里是褐黄色药酒,还泡有不少植物根茎。
“这是什么?”商曜问道。
“是专门治阳/痿的,我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这个,听说很神,用了之后阳血大发,一扫肾虚。”
说着,连煋用力拧开药瓶,刺鼻苦涩药味冲出,整个房间里瞬间盈满浓烈的药味。
“上船的时候,我就带来了,那老中医说,得泡够一百八十天才会有药效,今天刚好第九天,我们再等等,等到药泡好了,我就给你喝,说不定就好了。”
商曜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知道,这是连煋在笨拙地安慰他,哪里是会有什么神药,她不过是先给他一个希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