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盈不明白他说这三个字的意思,一时茫然,神情怔忡地抬头看向他。她累了,已经没说话的力气,所以没办法问他对不起她什么,她只是沉默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蒋墨成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将她抱得更稳,走出墓园。还有一辆警车没走,偶有路过的车辆大概也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放缓车速,甚至干脆停下,摇下车窗探头四处张望。
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
神情肃穆的沈晋正要推门下车,只听到司机惊呼一声:“是柏小姐,柏小姐没事!”
他心脏一阵说不上来的刺痛,多少年了,他再也没有尝过胆怯的滋味,此刻全都袭来,似一记闷棍砸向他。他猛地抬眼,目光穿过车窗看向外面。
身着衬衫西裤的高大男人稳稳地抱着女人,女人的脚上都没有穿鞋,她放松依偎在他的怀中,白皙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是依恋的姿态。
男人目不斜视经过,停在早已经开了车门的车旁,无比珍视的将怀中的女人放在车后座上。
079
宽敞的后座, 柏盈被蒋墨成搂在怀里,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后怕得还在颤抖,没多久发现居然是他在抖。
两人没有说话, 却都体验了什么是劫后重生。司机等红灯时,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就连他都出了一身冷汗,谁能想到在锦城这地界还能发生这种事?但转念一想, 前段时间,报纸上也没少报道因股票暴跌闹到要跳楼的新闻,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一天过得太惊险了,还好那些事并没有发生。
大约蒋墨成也被吓得不轻,他并没有选择最近的医院,而是联系了林飞,林飞的外家就是开私立医院的,柏盈被安排在一应设施齐全的病房里,很快就拿到了拍片结果, 她只是崴了一下,骨头并没有错位, 接下来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
蒋墨成很客气地送医生走出病房, 压低声音问道:“刘医生,她真的没事?”
医生看他一眼, 颇有些无奈:“片子你也看到了,骨头没事, 就是肌肉挫伤, 伤得并不重,注意休息, 同时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今天可以给她适当冷敷,总之,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好。”蒋墨成神情凝重,逐字逐句全都记在心里,刻在脑子里。
见他有让柏盈住院的架势,医生想了想,委婉建议:“这里是陌生的环境,病床也没有家里的床舒服,说起来还是休息好最重要。”
没听说过谁崴了脚还住院的。
不过,他们是私立医院,也不存在抢占病床跟资源这回事,因此医生的态度是“可以,但没必要”。
蒋墨成将这番话也听了进去,但他仍然有些犹豫,只点了下头:“行,我知道了。”
等医生跟护士走远了以后,他折返回来。
柏盈正坐在床上玩手机上的游戏。这是她消除残存恐慌的一种方式,犹如过山车,一路如此惊险,等下来后,脚还是软的,必须得停一停、缓一缓。
她更不愿意让这些杀千刀的、该下地狱的人给她留下任何一点点不好的阴影。
永远都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蒋墨成沉默着走了过去,倾身替她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薄毯,“你今天是想留在医院,还是回酒店?”
屏幕里那条很贪心的蛇已经吃撑,挤满了整个屏幕,柏盈心满意足,又刷新了新的记录,果然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她抬眸看向他,这一看,才注意到他白色衬衫的肩部有些脏了。
有一点点灰色印记,还有些皱。
她想起在他来的时候,她在他颈间闷声哭的情形,估计是她的眉粉蹭上的,还有她的眼泪,很少看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她噗嗤笑了起来,“你脏死了。”
不止是衬衫,西裤上也都是灰尘。
蒋墨成见她笑了,肩膀一松,即便眉宇间还是一派沉郁,可说出来的话却刻意很轻松:“别嫌弃我,你现在也没多干净。”
柏盈低头一看,果然。
脚上就不说了,还有好几道口子,裙子下摆也皱巴巴的,袖口的扣子都掉了。
“在医院,还是回酒店?”他又问道。
柏盈不假思索地回道:“回去吧,我这伤也没什么。”
说起来,那个卢昌文伤得好像比她更重……不过那也是他活该!想到他,她就一肚子火气,她说这种人该下地狱一点都不为过,当时她看报纸新闻时就觉得这群人很垃圾,真豁得出去为什么不直接绑架富豪本人,反而将手伸到人家妻儿身上?
她跟卢昌文有什么仇什么怨?他怎么不直接对沈晋下手?!
还不是看她好欺负、好拿捏!
这种发疯发狠却只会对以为比自己弱势的群体下手的畜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污染空气。
十分钟后,柏盈不愿意被蒋墨成这样夸张地抱着下楼,他只好让人找了个轮椅来。
柏盈缓缓抬头看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两害相较取其轻。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上去,蒋墨成推着她离开病房,乘坐电梯下楼。从住院楼出来,只见晚霞漫天,落日余晖将整片大地都镀上了一层橘色光芒,宛如油画,绚烂而美丽。
她仰头,情不自禁呢喃:“真漂亮啊。”
还能看到这样美丽的夕阳,真好。
他立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稀松寻常的天空。从墓园到医院,这一路上,他都没有让自己的脑子休息过,要做的事情太多,想做的事情更多,而目的只有一个,让她尽可能的不受影响,身体上也好,心理上也罢,他不愿意她留下任何的阴影。
他知道她不是脆弱的人,却无法不小心翼翼地、珍视地对待。
柏盈出神地看着被染过的天空,而蒋墨成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