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回来啦!”言秋雀跃地迎了上去。
黎达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是说了吗,不用每次出来接我。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走路,也认路。”
言秋抿着嘴,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
黎达这人直愣愣的,似乎看不懂言秋的羞涩,而是正儿八经地问道:“我布置你的功课,你都做了吗?”
“做完了!不过我还是有几处不懂。”言秋有些苦恼地挠挠头。
“那你拿到书房来,我瞅瞅。”
“好嘞!”
“对了,我明天要去省城买发电机,运回来估摸要十天半个月,到时我就给你布置半个月的作业,你负责带着屋子里的工人们一起学习。”黎达在外面读书,不仅见识了大城市的繁华,也深受新思想影响。
他回到黎家后,一心想要为家乡做点事,便游说镇上的官员,拿到批文,又从镇上的老板那募集了一批资金,终于足够建发电厂。
另外,他十分不认可“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封建思想,现在大城市的妇女运动轰轰烈烈,主张人格独立,婚姻自主,可这股新风还没有吹到小城,于是黎达觉得自己出去读了书,便有责任,宣扬新思想。
首先。他从家里开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再用“下人”“佣人”之类的词,而是改用“工人”“帮工”的称呼,然后便是教他们读书写字。
他父母都觉得他疯魔了,可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由着他。
之后黎达还想办个女子学院,可以让镇里的女孩们来读书。
他还特意花钱买《新青年》《晨报》等之类报刊,托人带回镇上,再请说书先生在茶馆码头等地方,把报刊里的思想用趣味的方式说出来。
黎家父母只能庆幸家底丰厚,经得起黎达这么折腾。
不过有一天,黎家父母却因为一件事和黎达发生激烈争吵。
历史洪流中永恒的星光
“屋里有个人伺候你,有什么不好?!”
“你们要言秋嫁我,问过她的意思吗?”黎达挺直着腰背,争辩道,“现代婚姻追求的是自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而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你们要她当妾,这就更可笑了,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妾?婚姻是要一夫一妻的!”
“送你出去读几年书,喝点墨水,你就开始数典忘祖,教育起父母来了?!”黎家老爷子用拐杖狠狠打了打黎达的胳膊,“我看你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自古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自己做主!”
“《新青年》上早就说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妇女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我能做自己的主,她当然也能!”
“我告诉你,这个婚你不结也要结!”
“腿在我身上,除非你打断我的腿,强迫我拜堂!”
“滚!你给我滚!”
黎达还真的老实地“滚”了出去,刚出门,他就撞上了红着眼圈的言秋。
言秋小声问道:“少爷,您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没文化,连给您当妾都不配。”
黎达叹气道:“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希望你可以明白,婚姻是和喜欢的人结婚,而不是被迫嫁给我。”
“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套裙子吗?”
言秋道:“当然……”
“那是现在城里女学生流行的打扮,它穿着起来更方便,更适合行动,代表着妇女从闺阁里解放出来,成为独立自由的人。”
“这就是我送这套裙子给你,真正的意义。”
言秋听了黎达的话,她低下头,红着眼圈,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地说:“我明白,少爷您是好人。”
正如黎达所言,他不愿意拜堂,没人能逼他,这事只能暂时搁置。
黎达每天忙进忙出,实施着他新青年的梦想。
可就在这时,抗战爆发,硝烟四起,整个国家都陷入动荡。
黎达收到同学的书信,邀请他北上参军。
黎达义不容辞,当天便决定出发,想当然,他遭到了父母激烈的阻拦。
“你是黎家的独苗,你上战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绝了黎家的后!要了我们的命!”
这是第一次,黎达没有反对父母,而是认打认骂,可他还是坚定地要去参军。
当黎家夫妻看着黎达跪在地上,不吭声时,他们就知道,他们无法阻止儿子了。
临行那天,黎达对着来送他的言秋道:“我这一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少爷,不会的……”
黎达摇摇头,然后拍拍言秋的手,道:“如果我回不来,我父母百年之后,这宅子便是你的,你自行处置吧。”
言秋悲恸出声:“少爷,我会照顾好老爷和夫人的,也会好好守着黎家,等你回来。”
黎达闻言,正要开口,却被言秋打断:“你不用劝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请你不要抱着必死的决心,还要想着家里有人在等着你。”
黎达叹了一口气,在言秋坚定的目光中郑重地点点头,随后他转身面向主厅方向,朝着紧闭的大门跪了下来。
他高声道:“父亲,母亲,是我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
“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民族到了危难之际,我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