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2)

虽然觉察出来赵筠元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可陈俞也没有多做解释,只简略的说了计划,说完,便神色如常的坐回了原本位置上,甚至心情极好的给赵筠元夹了一块烤羊肉,“北岐人喜欢吃羊肉,这道烤羊肉做得很是不错,往后回了陈国,应当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了。”

赵筠元应着,瞧见窗边那一道黑影依旧立着,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半边身子恰好隐进了枯树影里,若不细看,更是难以分辨。

翌日,一切如常。

不同的是赵筠元心里少了几分纠结,多了几分疑惑。

既然陈俞已经有了考量,赵筠元自然无须再费心思考虑是否与他明言,只是赵筠元不曾想过,陈俞知道的远远比她想得更多,甚至对于此事已经做了安排。

他安排了人前来接应。

北岐安排了人时刻盯着他们,即便是昨夜,赵筠元也不好多问,只听陈俞含糊道了一句“传了书信出去”,可这两日她大多时候都陪在陈俞身边,也不曾见到他什么时候与旁人见了面,又是用何种方式将书信传出……

不过这到底算是件好事,赵筠元虽心里留了疑虑,可也只能念着等摆脱了险境再问个明白。

一队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行了四五日,到了第四日,距离青川城已经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了,只是恰好天色暗下,穆文还是带着众人在边境的小镇上寻了一处还算体面的客栈歇息,打算第二日再动身。

一进客栈,穆文便见这里边还有另外一行人,穿着打扮皆是陈国人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身边侍从会意,连忙从腰间拿出一袋银子塞到正招呼他们的店家手中,那店家拿着沉甸甸的银子,面上却有几分惶恐,他一边摇头道:“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一边连忙要将那袋银子解开想取出一部分银子交还。

可那侍从却按住了他的手道:“店家,今晚,你这家客栈,我们包下了。”

他说这话时虽不曾刻意拔高声音,可这四周本就安静,他这话一说出口,那边正在吃东西的一行人便停下了手中筷子,面色显然有些变了。

那店家明白了侍从的意图,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那一行人,又看了看眼前的侍从,面色为难道:“这怕是有些难办……”

侍从有些不耐烦的正要催促,却见那一行人中有一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这人虽然穿着打扮与寻常游商无异,可周身却自有一种气质,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笑着开口问道:“不知阁下为何要将我等驱逐离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侍从听了这话,也只能缓和了神色解释道:“并非只是刻意针对你们,只是我家主子喜静,所以希望诸位给个面子,去别处寻个居所。”

那中年男子面上笑意未改,眼神却沉了几分,他道:“莫说眼下天色已晚,便是青天白日,这偏僻小镇中也寻不到别处容身,小哥如此说,却是在为难我等了。”

见这中年男子不肯让步,侍从也不再客气,冷笑道:“好生与你们言说是不想闹得难看,若是尔等不识趣,那便只能动手了。”

穆文等人虽不曾言明身份,可明眼人一瞧他们这阵仗,便也隐约能猜出来他们来头不小,如今这侍从的一番话,也算是有些份量。

可那中年男子却并未被这几句话唬住,上下打量着他们几人道:“看诸位穿着打扮应当是北岐人,说不准还是哪位北岐的大人物。”

侍从闻言并不曾否认,反而是扬起了下巴,显然有几分得意,以为那中年男子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便应当不敢再与他们作对,却不想那中年男子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如今正是陈国与北岐和谈的关键时候,你们北岐人,还是北岐官员如此欺凌我们陈国人,此事若是传闻出去,恐怕是要惹人非议,让人怀疑这北岐王议和之心,到底诚还是不诚?”

两边气氛焦灼,竟是谁也不肯让着谁,那店家张了好几回嘴,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找着,只能被夹在两人之间为难。

而中年男子这话音落下,那侍从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正欲开口,可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穆文却先开了口,“阁下误会了,我们没有这种意思,方才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既然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也不便另寻他处,那还是在此处住下便是。”

穆文这样说,便算是做了让步,原以为那中年男子不会再计较,却不想他面上依旧泛着冷意,“这位大人,您的话说得客气,可方才您这手下却是口口声声说要将我等驱逐,这些话,您方才正站在一旁,想来也是听得分明,如此侮辱,即便是贩夫走卒,也没有平白忍受的道理!”

那店家原本见穆文做了让步,以为这事就算是了了,没料想那中年男子却并不肯就此罢休,他只能再度小心翼翼的看向穆文,见穆文面色沉下,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好在穆文面色虽然难看,但却并未与那中年男子再起争执,只是冷眼看向一边站着的侍从,“穆岩,道歉。”

穆岩心里纵然不爽,可怎敢违抗穆文的意思,只能向前一步恭敬的行礼道歉。

到这,那中年男子面上冷意才算散去,又是客气的以陈国之礼回了礼,然后才告辞回了原本位置落座用膳。

见这出闹剧终于是了了,店家生怕再生事端,便连忙招呼着穆文几人前往二楼雅间,陈俞与赵筠元也紧随其后上了二楼。

转身上了楼梯时,赵筠元状似无意的将目光落在方才那据理力争的中年男子身上,那中年男子也恰好抬头,二人目光撞上,又很快各自移开,就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店家将客栈剩余的房间悉数给穆文他们一行人做了安排,一如往常,陈俞的房间是其中最为宽敞的雅间,其余人除了穆文穆岩之外,都是五六人一间,床榻不够便在地上草草铺了被褥应付一晚,那些北岐侍从一路上都是这样过来的,倒是不曾有什么怨言。

店家送来吃食的动作很快,这座小镇虽然还属于北岐,但由于临近陈国,所以不管是饮食习惯还是旁的都有了陈国的味道,店家方才送上来的几道吃食也都是陈国常见的菜式,陈俞与赵筠元虽然已经有四年不曾回过陈国了,可一看到桌面上的菜肴,还是不免会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只是菜肴入口,那味道却和从前在陈国用的差了太多。

只是模样相似而已。

没吃几口,陈俞便落下了碗筷,赵筠元也同样没什么胃口,草草垫了垫肚子便唤人将东西收拾了下去。

此时已经临近亥时,比照往常歇息的时间还要稍稍晚了一些,所以等客栈的人将吃食撤下,赵筠元便顺手熄了烛火,然后侧身躺在外间的床榻上。

一片黑暗中,她始终盯着窗外那道黑影,连眼也不曾眨一下。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外间隐约能听到打更的声音,应当是到了子时,窗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直立在那处的黑影倒了下去,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两道身穿黑衣的身影利索的钻了进来。

赵筠元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里间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他恰好在窗边那轮月光下,将照在赵筠元身上的光亮尽数掩盖,他道:“走吧,小满。”

赵筠元终于确定这两个黑衣人便是陈俞安排前来接应他们之人,于是不再迟疑,很快起身将几样必需的物品收入包袱中,然后道:“殿下,可以走了。”

陈俞朝着站在前边的那个黑衣人略一点头,那人便从半开的窗子里爬了出去,陈俞与赵筠元跟上他们二人,悄无声息的从房中离开。

夜色寂静,天边的弯月清清冷冷的高悬着,洒下的月辉错落的点缀着地面,将堆积在上边的雪照出了光亮。

客栈后门,一辆极不起眼的灰色马车微微一沉,而后一道鞭声落下,车轱辘咕噜噜的转了起来,带动着马车冲向了雪地里,而后很快隐匿于厚重的雾气中,再寻不到踪迹。

马车就这样行了一夜,直到卯时,天边弯月已经只剩下灰白的轮廓,周遭景致也都已经清晰可见,马车才终于在一处码头停下。

马车的帘子掀开,昨夜见到那两个黑衣人都已经换上寻常服饰,其中站在前边的那人正是那与穆文起了冲突的中年男子。

昨夜赵筠元便觉得这男子说话声音有几分耳熟,如今确认了他的身份,倒也不觉得意外。

那中年男子发觉赵筠元一直盯着他看,便向着赵筠元善意的一笑,而后恭敬的看向陈俞道:“殿下,此行走水路从青川城一路向南,需得半月有余方能到上京,虽说比陆路要多行个几日,可却不易被那些北岐人发觉,所以属下自作主张做了安排。”

陈俞道:“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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