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正等着太医过来,赵筠元觉得这一会儿功夫,自个恐怕又能睡过去。
周太医赶来的路上已经从玉娇口中了解了些情况,心中也大约有了数,等到了赵筠元跟前,行过礼之后便小心翼翼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帕置于她的手腕,然后才隔着那块方帕给赵筠元诊脉。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春容与玉娇都有些紧张的等着太医开口。
周太医的手指微动,脸上很快堆满了笑意,慌忙对着赵筠元的方向跪下道:“娘娘,这可是难得的喜事啊!”
殿中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更是紧张看向周太医,听那太医果然接着道:“娘娘这是怀了身子,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若是寻常太医,定是要等到女子怀有身孕过了两月方能诊断出来的,只是着周太医素来擅长此道,所以便只是一月,也能诊得出来。
闻言,春容与玉娇顿时都笑了,而赵筠元却有几分难以置信的伸手轻轻抚摸着腹部,显然她并不曾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倒也不算坏事。
想到这,赵筠元面上也带了笑意,侧目看向春容,春容会意,从腰间取出银子塞到周太医手中,“即是这样难得的喜事,周太医您也跟着沾沾喜气。”
周太医自然不会拒绝,笑着拱手说了好几句谢恩的话才将那银子揣入怀中,等他要告退去向圣上回话时,赵筠元却道:“这样的好消息还是由本宫亲自同圣上说吧。”
周太医知晓圣上皇后之间感情一向不错,便也并未多言,只笑着应了个“是”。
等周太医告退离开,赵筠元便换了身衣裳去了宣明殿。
赵筠元来时陈俞已经从早朝下来有一会了,如今这在书案前处理政务。
像往常一样,殿门前的文锦一见是赵筠元,不曾禀报就让她进了殿。
“本来还念着午间去永祥殿用膳呢。”陈俞随手将奏折翻开压在方才留下的墨迹上,轻笑着道:“看来朕不需要跑这一趟了。”
赵筠元下意识将手搭在腹上,往前走了几步恰好到了陈俞身前,路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这会儿却有几分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她将温热的手覆在他依旧握着墨笔的那只手上,在他侧目看过来的一瞬握着他的手放在腹部,然后笑着道:“圣上,方才太医瞧过了,说是臣妾怀了身子。”
陈俞放在她腹部的手一下放轻了许多,甚至能瞧出来几分小心翼翼,又声音微颤地重复道:“好,好……”
这样的好消息却是让陈俞很是欢喜,只是手头政务还不曾处理完,他想着赵筠元如今腹中有了孩子,自然与往常不同,便让她先回去歇着,等晚些时候得了空,他再去永祥殿探望。
可大约是因为怀了身子,向来理智的赵筠元竟少见的耍了小性子,不管陈俞怎么说都还是不肯离开,硬是要留在宣明殿陪着他。
陈俞没了办法,只是怎么也不让她在帮忙研墨,而是吩咐宫人送来她素日喜欢的茶水点心,让她在一旁坐着打发打发时间就是。
原来陈俞还念着等处理了手头的政务就陪一陪赵筠元,可不曾想他才没批几道折子,再转头看去,就见她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俞见她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一起,不由哑然,只得先放下手边的事,起身将她抱到床塌上去休息。
将她抱起来的一瞬,陈俞才发现赵筠元即便怀了身子,也依旧轻飘飘的,实在没什么重量。
“往后该好好养养身子。”陈俞在心里想着,将人小心翼翼的抱到了床塌上,又细心的将她的被褥整理好。
她睡得极沉,陈俞这些举动做完,她依旧不曾醒来。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午后,也是陈俞念着她再睡着便错过了用午膳的时辰这才将她叫醒,二人一道用了午膳,午后,陈俞便将赵筠元怀了身子的事细细做了安排,先是又拨了好些个宫人到永祥殿伺候,然后又是安排太医,安排厨子之类。
当然,送往永祥殿的赏赐也只会多而不会少。
如此安排一番,满宫上下也便无人不知赵筠元怀了身子之事,赵筠元原本没想过如此高调,不过她腹中孩子既是陈俞的长子,又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身份地位自然非同一般,所以如此安排,也无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想,赵筠元便也释怀了。
从前她在这世界孑然一身,即便对陈俞有些情愫,可若是有心斩断还是能就此舍弃,而如今有了腹中孩子,她总觉得不知不觉间她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变得越来越深。
“反正我也再无法联系上系统。”赵筠元轻轻摇头,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强行驱逐,又垂眸看向此时还平坦的小腹,不可否认,她对这个孩子是有期待的。
原书中的一切已然结束,她想着,往后的日子将会越过越好的。
至于那久远的记忆,也许渐渐忘却,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闷热的暑气在入了秋之后还残存,等到了冬日,却只剩下冷意。
上京的冬日其实比起北岐差得太多了。
但正因为赵筠元在北岐的时候受了不少风雪,身子反而愈发怕冷,整个冬日,赵筠元几乎都是窝在永祥殿的床塌上。
陈俞陪着赵筠元的时间比往常还要多了许多,即便是最为忙碌的时候,他也尽可能的抽出时间来陪赵筠元说说话。
有的时候他忙完手头的事情已到了深夜,就只赶得上匆匆过来瞧她一眼便离开,赵筠元睡得沉,若不是听宫人提起,也不会知晓他昨日夜里特意来了这一回。
满宫上下的人都说圣上与皇后的感情很好。
毕竟是在北岐一同苦熬了四年,自然是寻常人比不上的。
这段时间也有不少朝臣趁着赵筠元怀了身子向他提了好几回充盈后宫之事,其中几个家中养了女儿的,也都起了将人送入宫中的心思。
只是陈俞没这心思,便都一一拒绝了。
科考的事情落下帷幕,此次拿下名次的考生或高或低的安排了官职,其中状元徐静舟被题为户部员外郎,官职并不高,但却有升迁的机会。
徐静舟原本也只一心念着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那日杨青文的话虽说让他心头有些不安,可却也只是有些不安。
他到底顶着状元郎的身份,也算得了圣上看重,便下意识以为那些世家之人不会太过与他为难。
可等真正进了户部,他才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人情世故之人,恰恰相反,他对于这些东西极为迟钝,若是说起书中典故,说起书法大家,又或者说起陈国形势,那他可以口若悬河,但若是说起与人相处,分析旁人举动的用意,那可就实在有些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