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又道:“你也不必再唤我殿下,我母妃还在时总唤我阿意,你便也如此唤我可好。”
赵筠元倒也并未扭捏,点头道:“阿意,登位之事如何了?陈俞已经驾崩,你登上那位置理所应当,不会再有人阻你了吧。”
“只是朝中还有几名官员有些意见罢了。”陈意摇头,“不必忧心,此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赵筠元心下微松,却又想起什么,开口道:“有一桩事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阿意,你到底是如何辨出我身份的?”
细细想来,其实从她以宫人身份出现在昌庆宫开始,陈意对她就是特别的,可她自问自己从未透露过什么,便是她当真有些古怪之处,陈意也不当如此笃定她便是从前的赵筠元吧?
听她问起此事,陈意倒也不意外,他轻声道:“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确定你是她了。”
说着,他眼神中多了几分灼人的温度,声音中也好似有了些蛊惑人心的意味,他接着道:“不论声音如何,面容如何,身份如何,只要一眼,我便能将你辨出。”
他好似只是给了赵筠元回答,但却又更像是想得到她的答复。
赵筠元却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我被幽禁在永祥殿时,窗边的红梅,也是你送的吗?”
“是我。”陈意点头,目光却依旧落在赵筠元的身上,他还在等着她的答复。
赵筠元避不开他的目光,最终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阿意,或许终有一日我将会离开这里。”
他想要的承诺,她其实给不了。
不论是从前的陈俞,亦或者是如今的陈意,都未能让她有过片刻动摇。
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她终究要回到属于她的世界之中。
“倘若有那一日。”陈意垂下眸子,“我自然是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赵筠元怔然,她无法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因为她恍然发觉,眼前的人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她。
从舍弃那个位置,到争夺那个位置。
她压抑不下心头涌上的那阵一样情愫,便索性放任它,下一刻,她仰头贴上他的唇,生涩却未曾迟疑。
陈意察觉到唇部的柔软,他的心飞快地跳动着,呼吸都好似在这一瞬凝固,接着,他无师自通地回应着她……
等赵筠元真正见到朝廷那些官员的时候,才知道事情并未有陈意说的那样简单。
却是,朝中大部分官员其实是支持陈意坐上那个位置的。
原因除却陈俞因为贺宛当真做了许多荒唐事之外,薛晋荣其实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而薛晋嫣中毒之事与贺宛深夜与北岐人会面之事也实实在在地让那些朝臣对贺宛的印象掉入了谷底,加之陈俞又还是一心护着他。
这实在让一些朝臣对陈俞也生出了些怨言来,如今陈意要登位,他们自然不会有太大意见。
而那些不支持陈意坐上那个位置的朝臣数量虽然并未太多,可他们却极为坚定,不管是陈意还是薛晋荣以及其他朝臣,都有尝试着去劝说他们,可最终反而被他们责骂了一番,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
赵筠元去见他们的时候,那些官员正顶着烈日立于宣明殿前,他们什么也不曾言说,就这样进行着无声的抵抗。
赵筠元颇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文官向来是最擅长用这样的方式逼人让步。
若是遇上暴戾的君主,便是将他们尽数杀了都是寻常之事,不过他们既然有此举动,自然已经做好了为此丢了性命的准备。
只是陈意定然不会如此做,而赵筠元也并不会想看到如此景象。
那便只能尝试改变他们的想法了。
赵筠元走上前去,等她走到那些身穿朝服的臣子面前,却发觉笔直站立于最前边的那个男子好似有几分面熟,她细细将那人打量了一番,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人不正是徐静舟么?
见了徐静舟,赵筠元心头克制不住想起的却是玉娇。
这些时日她不仅忙于系统交与她的任务,也苦于身份的限制,即便有心想去打听玉娇的现状,却也无法。
如今见了徐静舟,她勉强压下心头的情绪,走上前正欲开口,就听徐静舟声音沉沉地开口道:“姑娘不必再来劝说我等,我等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容忍弑兄夺位之人坐上皇位,如此无德之人若是当真成为我陈国君主,岂非让我陈国成为诸国之笑柄?”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可赵筠元却也并未顾得上解释什么,她只是向前一步道:“我并非是来劝大人的。”
徐静舟有些意外地微微抬眼看她,听她问道:“我想问问,徐夫人,也就是玉娇姑娘,现下如何了?”
“你……”徐静舟也不知为何,明明眼前人的面容极为陌生,可他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赵筠元默了默,却并未否认,只再重复道:“徐夫人现在过得如何?”
徐静舟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将心底情绪压下,可声音中还是抑制不住地带着微微的颤意,“您是……赵皇后。”
“是我。”赵筠元颔首,“不过半年未见,徐大人瞧着与从前倒是大不相同了。”
现在的徐静舟瞧着比从前多了几分稳重,大约与官位一路升迁也有些关系吧。
徐静舟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又道:“玉娇若是知晓您还活着,定会很是高兴。”
“知道她如今过得好,我也很高兴。”赵筠元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那有些刺眼的阳光,“六月里的阳光底下实在难熬,徐大人,既然家中有妻子在等你,还是早些归家。”
徐静舟明白赵筠元的意思,可却收敛了面上情绪,只微微屈身道:“多谢姑娘关心。”
显然,他并未有改变心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