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2)

王总笑眯眯地在请愿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又摁了手印:“这大热天的,辛苦你为着大家的事情跑来跑去了。”

“我就是跑个腿,真正辛苦的是许太太。”乔奚看着梁丽娜,把请愿书往前推了推,真正的业主在这儿。

王总还在乐呵呵地说:“我们小区有许太太这尊大佛在,实在是我们的幸运。有你这个神枪手在,更是幸运。”

乔奚看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目的是什么大概猜到了一点。

见她不搭腔,王总并不恼,铺垫完了切入主题:“乔家丫头啊,你手上要是有多余的厉害家伙,卖我一把怎么样,价码随便你开。”手|枪杀伤力到底不行,一弹匣才九颗子弹。之前他胡乱开了一通,只打死了一个,幸好瞎猫撞到一只死耗子,把那群人吓跑了。万一遇上一伙胆大不要命的硬往里冲,后果不堪设想。

乔奚摇头:“我就一把。”

王总表示不信:“你都敢买这种大家伙了,怎么可能只买一把。”

乔奚面无异色:“卖家手里只有这一把,我也没办法啊。”

王总不肯轻易放弃,事关一家老小的命,他伸出双手:“10根100克金条,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百根都不卖,因为你人品不行。乔奚苦笑:“王总,你就别为难我了,没有真没有,枪又不是大白菜,想买多少有多少,要可以,我还想多买几把来着。”说完她不给王总插嘴的空隙,直接对面色憔悴的梁丽娜说,“麻烦你也签个名,房产证上是你的名。”

王总脸颊微微一抽。

梁丽娜嘴角轻轻翘起,业主这个身份是越来越有用了,那老东西对她也越来越客气,要不是儿子还小,他还有点能耐,她真想把他扫地出门。

等梁丽娜签好名摁好手印,乔奚立刻告辞。

王总无奈又不能死缠烂打,知道人家有枪还交恶,那是傻子,没见梁家兄弟一见她来了,人都躲起来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是被梁家兄弟连累了,顿时一阵心塞,想骂,又不能,时移世易,他可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王总了,他现在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只能寄人篱下。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发迹前!

许太太从医院回来, 没回家,直接前往乔家。

乔奚已经走访完所有住户,把满是业主名字手印的请愿书交给许太太:“大家都同意。”

许太太把请愿书仔细放进包里:“医院里的大部分住户都同意了, 还有一部分人伤的太重或是情绪太差没法表态。”她顿了顿,声音变低,“医院里到处都是人,走廊上都是, 这次遭遇暴徒的不只我们小区,很多小区都遭了难,还有几个收容所发生暴|乱,死伤无数。”

乔奚心头恻然:“人心坏了。”

许太太沉沉一叹,眼神坚定:“所以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关系到我们剩下这两百多个人的命运。”如果失败,便是他们家有安全屋有枪,也不敢继续住在这个空荡荡的小区里。在不怀好意的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

乔奚由衷道:“辛苦您了。”

许太太笑了下:“我们家也住在里面,说到底我是为自己忙, 谈不上辛苦。”

待乔奚和许太太说完事,奚静云忙问俞心莲等人情况, 她本来是想和许太太一起去医院的, 可乔奚怎么放心,即便许太太出行都带着保镖, 她照样不放心,她只相信自己。

请愿书的事情关系小区剩下两百多人的命运, 不能耽误, 只能让奚静云等一等,等她忙完这件事再去医院。

许太太语带怜悯:“柳家儿子伤的很重, 医生说情况很危险,其他人没有性命危险,但是精神状态很差。”

乔奚心里一紧,柳献是柳家顶梁柱,可千万不能有事。

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乔奚送奚静云到医院时,柳献已经走了。

病床上的俞心莲神情极为平静,那种平静让乔奚在刹那之间想起在t国遇见的马梅英,当时她不懂,现在她懂了,那是万念俱灭之后的生无可恋,她心头剧烈一跳,趁着护士过来换药,拉着奚静云出去。

“妈,我看俞阿姨的样子,有点怕她想不开。”

奚静云也看出点苗头了,俞心莲夫妻感情极好,还没从失去丈夫的阴影中走出来,女儿受辱,儿子遇难,孙子重伤,她光是想一想要是落在自己身上,都觉得喘不过气来,何况俞心莲这个当事人。

定定神,奚静云发狠:“想不开也得逼着她想开,馨馨遇上那种事,航航才五岁,她这个当妈当奶奶的没资格逃避,必须振作起来。这里有我,你去看看馨馨,你们年龄差不多,好说话一些。”

乔奚便去看另一层楼的柳馨,护士轻声道:“身上的伤不严重,主要是心理创伤,心理医生来过了,可她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拒绝交流,你是她朋友,好好开解她。就当被狗咬了,人不能因为生狗的气就跟自己过意不去。她还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路长着呢,没必要钻牛角尖。”

乔奚点了点头,把装着水果罐头的无纺布袋子递过去:“还请你们多多费心照顾她。”

护士看着那几个罐头,最上面的是黄桃罐头,还有一个什锦罐头,另外几个看不太清楚,大概七八个的样子。超市里已经很久没有上架新鲜水果,水果罐头也早没了。上一次吃水果还是年前,医院发的年礼有两个苹果,把两个孩子高兴的,苹果皮都舍不得吐。可以前,他们最讨厌吃的水果就是苹果。

她舍不得拒绝,红着脸接过:“谢谢,我,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她,这是我们的工作。”

乔奚走进病房,里面有八张病床,都躺着人,默默流泪,嚎啕大哭,家属或安慰或跟着哭泣。

柳馨的病床上鼓起一个蜷缩成团的包,人就藏在里面。其实她和柳馨关系平平,柳馨学艺术的,她对艺术过敏,两人说不到一块,但也不交恶,遇上了会笑一笑打个招呼。

“我刚刚从俞阿姨那里下来。”

床上的包没有反应。

乔奚继续说自己的:“俞阿姨情况很不好,像是丢了魂。她毕竟快六十的人,接连遇上这么多事,怎么撑得住。柳馨,这个家以后就得靠你了。”

“我哥呢?” 柳馨豁然掀开被子,瞳孔紧缩,盛满恐惧。

乔奚平静陈述事实:“一个多小时前走了。”

半跪在床上的柳馨嘴唇剧烈颤抖:“我,我哥死了。”

乔奚点头。

眼泪如同决堤的江水从柳馨眼眶里涌出来,滑过她青青紫紫的脸,一串一串掉在床上,留下深色泪痕。

乔奚没有安慰她,只是说:“你妈快六十了,航航还不到六岁,在这个世上,他们只能靠你。这世道已经乱的不成样,没有你,他们活不下去。”

流泪不止的柳馨喃喃:“那就都别活了。”